陈然睡得很沉，因为疲倦。
  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明亮光斑。公寓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人，那种无处不在的审视和掌控终于暂时消失了。
  她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下来，每个关节都带着疲惫酸软的钝痛。
  她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温热的水流带走了身体的疲惫，却无法冲刷掉心底厚厚的阴霾。
  陈然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脖颈上还有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暧昧痕迹。她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下午两点半，陈然处理完晨星资本的紧急文件。然后，她走进巨大的衣帽间。
  她没有去看那些昂贵的西装和礼服，而是从角落找出条被遗忘很久的纯白色连衣裙。
  那是一条设计简单的裙子，棉麻的质地，没有任何多余装饰。是她还在上大学时，用自己的奖学金在地摊上买的。陈然换上它，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白裙子素面朝天的自己。
  那张脸依旧清秀，带着未脱的稚气，是个寻常女大学生的模样。
  她对着镜子，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很淡，仿佛一触即碎。
  *
  咖啡馆的门是深棕色木门，上面挂着手写的画着橡树叶的木牌。推开门，混合着咖啡豆、烤面包和旧书本的温暖香气迎面扑来。
  店里很安静，只有舒缓的民谣在空气里流淌。午后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已经在了。
  陈祁坐在靠窗的角落，穿着浅灰色羊绒衫，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他看起来不像那个潜伏的“cain”，更像个气质温润的学生。
  他怀里还抱着只小小的通体乌黑的奶猫。那只小猫似乎睡着了，正蜷缩成团，发出细微满足的呼噜声。
  陈祁听到了开门声，抬起头看到了她。然后，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温柔，如同窗外的阳光，没有任何攻击性。
  “你来了。”
  陈然走到他对面坐下。桌上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冒着热气的咖啡。
  “它好小。”陈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怀里熟睡的小猫。
  “刚满月。在来的路上捡到的，被扔在纸箱里，叫得很可怜。”
  陈祁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了柔软小小的肚皮，“要摸摸看吗？”
  陈然犹豫了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猫柔软温热的皮毛。那触感，让她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似乎也跟着软了下。
  “还没名字吗？要想个名字吧。”她提议道。
  “好啊，你说叫什么？”陈祁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纵容。
  “就叫……煤球吧。”陈然想了想，说出了个很朴素可爱的名字。
  “煤球？”陈祁重复了遍，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好，就叫煤球。”
  那气氛和谐温馨，如同一对寻常的兄妹，在度过安静的下午茶时光。他们讨论着该给小猫买什么样的猫粮，什么样的玩具，讨论着它长大以后会不会还像现在这么黏人。
  陈然甚至有那么瞬间的恍惚。她几乎要以为，那些算计、伤害和发生在沉家主宅里的荒诞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
  而眼前这个笑着抱着猫的男人，才是她唯一的家人。
  “哥哥。”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他抬起头看着她。
  “我有点累。”她说。然后，如同做出了个需要勇气的决定，陈然靠了过去，将自己的头轻轻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陈祁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下。
  “那就……睡会儿吧。”陈祁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伸出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落在她的头上，像小时候一样，带着安抚的意味摸了摸她的头发，“有哥哥在，没人会打扰你。”
  陈然闭上了眼睛。她没有睡着，只是将脸埋在他温暖的羊绒衫里，贪婪地呼吸着那股让她既安心又恐惧的，属于他的味道。
  她心里对自己说，看，陈然，你的演技多好。好到连你自己都快要信了。
  “你小时候，”陈祁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伪装，依旧自顾自地用怀念的语气说道，“也喜欢这样靠着我。每次我给你讲故事，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口水流得我满身都是。”
  “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有只自己的小猫。你说，你要把它养得胖胖的，然后每天都抱着它睡觉。”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只同样熟睡的小猫，又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仿佛也睡着了的妹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你看，现在，你的愿望，也算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