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以后
作者:尼罗河落日蒙      更新:2025-07-24 13:36      字数:3344
  逼近十二月了,这颗星球开始刮冷风,颗粒状的冰雹某天突兀砸下,在室内刷光脑的阮盈尘被窗外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动,突然想起自己放院子的盆栽还没搬进来。
  伊媞舍不得她种田,觉得这样很辛苦,星际时代普通人都是喝调配的营养液,有钱人则雇专业农夫打理农田,或者向农业公司定期订购农产品,她觉得她的宝贝根本没必要亲自耕作。
  因为这事两小情侣还没少闹矛盾。
  阮盈尘真挺生气的,在她看来种田不仅是她赚钱的本领,也是她喜欢干的事,就像贵妇喜欢搞艺术创作一样。
  她作为龙鸣,种下一颗种子,照护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怎么就不算艺术了呢?
  最后伊媞退了一步,虽然下地还是不可能,但专门给她运来十几盆黑土,允许她种植盆栽调剂生活。
  啊!
  哒咩呦!
  我的蓝莓草莓大树莓…!!!
  阮盈尘刷一下立正了,连伞都没拿就旋风般冲出去,她得赶紧抢救她的盆栽呀!
  要碎了姐姐肯定不会再给她运了!
  她的盆栽那是碎一盆少一盆呀!
  等冲楼下,天阴郁的似黑白山水画,黑云近在咫尺的沉沉压下来,冰雹大颗粒的残影出白点,石头般砸落。
  阮盈尘巴巴瞧着不远处摆一排已经憔悴蔫巴的盆栽们,她痛心疾首,这些都是她这几个月辛辛苦苦的心血呀!
  但这冰雹实在太密太猛,摔地上像铁珠子似的噼啪。
  咬咬牙,她原地跺脚,心里又焦虑又犹豫,她几乎立刻光脑联系王二他们抢救。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已经有几株树苗咔嚓一声被砸断,枝叶落了一地,也有花盆碎裂,黑土顺着雨水,化作泥沙消散。
  阮盈尘心疼的要死,还好她过了几个月富贵日子,耐受度高了,不然就以前,这巨大损失她非得痛哭流涕不可。
  别人不知道,作为龙鸣她太清楚一株幼苗要养好多辛苦多花时间,每个季度能结多少果子,能赚多少钱了。
  这三年对发财树的爱护已经深入骨髓,眼看一颗颗苗株倒下,阮盈尘一狠心,咬着牙,双手抱头就冲了出去!
  “啊西~”
  脸疼疼的,浑身都是被小石子狠砸的痛感,阮盈尘狼狈的小腿噔噔噔,抱起一株株盆栽就往回跑。
  一盆。两盆。三盆…
  冰雹越来越大,阮盈尘搬到不知道第几盆,她来回跑的浑身虚软,脚下一滑,竟当场摔倒了!
  喀嚓。
  双手捧着的蓝莓盆栽就这么摔碎了,阮盈尘一个趔趄,还十分倒霉的被花盆碎片划伤了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阮盈尘眼泪当场就流下来了,天色昏暗,风呜呜的刮,她因为失力头昏眼花,小腿的刺痛和温热的液体滑落,她虚弱的动弹不得。
  碰。
  是落地的声音。
  阮盈尘一噎,护着眼睛转头一看,竟是霍庭微直接从二楼开了窗跳下来了!
  她冷的脸带着焦虑,几乎飞奔至她的面前,石子般落下的冰雹都被这人高大的身影挡住。
  她伞急得都没拿,顶着冰雹双臂托起她的腿下和腰肢就起身来,向屋内跑去。
  有些颠簸,也有些粗鲁,但她的肩膀宽阔,起伏的胸膛紧实,近了,能听到她擂鼓般强劲有力的心跳,给人难言的力量感和安全感。
  她黑色的长发搭落,阮盈尘下意识的蜷缩起来,抱紧她的脖子,躲闪那些冰雹,往她怀里钻。
  那些冰雹砸的她身上红印紫印烙了一身,腿更是撕心裂肺的痛。
  少女的左手搭着她的脖子,指尖下女人滚烫的大动脉一跳一跳。
  霍庭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客厅。
  女人垂眸扫视那腿部,她的脸色变得冷硬,唇线不悦的抿直,但放下少女的动作却很轻柔,她起身,朝柜子走去,是去取医疗箱。
  阮盈尘痛的眼泪直打转,她有些恍惚,但担忧的下意识牵住霍庭微的手。
  霍庭微一顿。
  少女的手有些苍白冰凉,却滑腻腻的,奇怪的触感顺着紧贴的掌肉蔓延。
  “放手。”
  霍庭微的声音有些冷硬,也有些僵直。
  “我去给你取药。”
  她解释道。
  阮盈尘抿了抿唇,她的小腿刺痛,温热的血已经落满了雪白的脚背,有种破碎瓷器的凄美。
  她巴巴的望着她,声音带着些闷闷的抽痛,也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希冀:“还有些果树可以抢救…能麻烦将军…”
  霍庭微目色一冷,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她被划伤了小腿,那鲜血和黑泥太过刺眼,她压抑的火气突然翻涌——她竟还在乎这件事!
  她垂眸看她,脸色难看:“够了。”
  少女的脸霎然苍白,雾蒙蒙的眼睛汪汪的,就要落下眼泪。
  她撇过头去,一点点松开揪着她的手,一副不想理她又伤心的模样。
  霍庭微呼吸一滞,低头一扫她受伤又沾了黑泥的小腿,心痛难忍的感觉翻涌上来。她半截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语气变得别扭的缓和:“你…你的伤要紧,盆栽可以再种。”
  少女不说话,但眼泪汪汪的,小珍珠一般不停的落,她看上去倔倔的,小嘴抿成了倒弧形。
  霍庭微默然,突然开口:“很在意?”
  阮盈尘迟疑了下,她感觉到女人语气里的软化,便巴巴的望着她,抽泣着点点头。
  但她眼眸渐渐黯淡下来,她开始伤心的接受辛苦了半年的发财树瞬间狗带的现实。
  霍庭微平静的看着她,这次没说什么,直接转身推了门,风呜呜的刮,几乎是呼啸,以至于刚推开门的瞬间,失去霍庭微遮挡风雨的身影,沙发上的阮盈尘感觉自己都要被吹走了。
  桌子椅子被吹得吱嘎向后移动。
  外头的冰雹银点般砸下,噼里啪啦鞭炮似的响,阮盈尘担忧的望向门外,揪心的发现好几盆果树都被砸裂开了,庭前地板盈起了水,冰雹竟还夹着雨水。
  来回几趟,霍庭微又抢救下了剩余的十多盆蔫巴盆栽。
  外头一小半的地方碎片堆垒,深色泥沙蜿蜒,落入池水。
  这会黑发女人浑身都湿透了,白衬黑西装粘腻的紧贴着她,显出精干健瘦的身形来,她额前黑色长发丝丝缕缕,五官深邃坚毅,眉眼如星,她每走一步,都在地板落下淅沥沥的水痕。
  “好了,乖一点。”
  她抹了一把脸,大颗雨珠滚落她浓密的眉毛,高耸的鼻梁,顺着下颌滴溅在地板,她湿漉黑直的额发被她搭去耳后。
  她去取了医疗箱过来,蹲坐在她的身侧,整个人黑色的一大块,动作却温柔。
  这会阮盈尘很顺从,乖巧的由着她来。
  大抵因为耽误了时间,猩红的伤口边缘皮肤泡的有些发白,一些黑泥顺着滴落的雨水渗进去了。
  大约五厘米长,霍庭微簇起眉头,心脏不适的难受。
  她想要是这伤在自己身上就好了,她皮实,光两年前虫族敌袭她前线指挥就添了十几道,但都没有这次见她受伤心痛的厉害。
  她先取了干净的纱布擦净周边的血渍泥沙,再倒着生理盐水清洁伤口,一点点清洗,这一下少女隐忍的哼唧起来。
  伤口耽误了,霍庭微比自己受伤还生气,她冷声道:“现在知道痛了。”
  阮盈尘知道她是在关心她,不由弱气的嘀咕:“这不是阳台放不下这么多吗…”
  霍庭微冷着脸,医用酒精擦过去——少女有些嬉皮笑脸的声音顿时尖锐,哎呦哎呦的哀叫出声。
  “嗯哼…轻一点…啊啊…轻一点…”
  霍庭微却探入的很仔细,她铁面无私的反复检查:“有些沙子进去了,得洗干净。”
  血肉被翻开,紧接着碘伏消毒的酸爽谁用谁知道——阮盈尘哼哼唧唧的哀求着,下意识的抓住霍庭微动作的臂膀,她痛的花枝乱颤:“真不行了…”
  这瞬间霍庭微撇了她一眼。
  她嘴角似笑非笑的挑起,又平复了下去,她低声:“记着也好,忍着。”
  阮盈尘瞧着沉默冷峻窸窸窣窣的霍庭微,突然小脾气上来了,她倔倔开口,带着点对抗的意味。
  “…将军当时可是躺了半个月。”
  霍庭微面无表情,创面消毒完成,少女整截小腿只留净红血痕,她垂眸,长而密的睫毛簌簌,细致的为少女涂上修复凝胶,伤口止血了。
  这才开口,低醇嗓音带着点冷讽。
  “我是因为虫母,你是因为什么?”
  阮盈尘:…
  讲话的女人手里动作不歇,她干净利落的为少女的小腿缠上一圈圈绷带,最后一步完成。
  霍庭微起身,阮盈尘这才注意到她浑身湿透了,黑色长发掺夹着些许未化开的冰雹,脸到处是被砸狠的红痕,她顿时心虚起来。
  霍庭微这会语气温和:“以后这种事就叫我去做。知道吗?”
  阮盈尘下意识点点头,但待霍庭微满意的淡笑一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抱着她上楼,她才回过神。
  ?
  以后?
  她俩哪有以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