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起居
作者:
黑尾虎 更新:2025-10-16 17:52 字数:4494
麻劲儿退去,文鸢再次醒过来时间过了竟快一个半小时。她麻木地转脑袋,浑身沉沉地,正戴着面罩吸氧。
床脚站着叁四个白大褂拿病历本巡查情况,文鸢脑袋很空,空到只能听见检测仪器的滴滴声。以及肋下区域传来的痛感。
见她醒了,一名身着白褂的女人倾身,耐心问她的情况,麻药劲过了,疼是很正常的。
“你…”意识到自己被动过手术,此刻女人的声音再温柔在她耳中也恶劣至极,文鸢恨恨咬牙:“对….做…什么。”
周遭的几人都没能从这含着氧气的沙哑声中听出什么,模模糊糊光知道她问了个什么。
女人温柔笑笑:“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呢。”
名字?文鸢撑着思绪发麻的脑袋,一下想到什么,眼睛瞪得溜圆。字正腔圆地喊出来。
女人见她如此激动,惊得让她别乱动,才手术,麻药也没完全失效,身上缝合的伤口随时随地也会崩裂。
等到安抚好人后,她却又边盖被子说:“不是呢。”
不是金瑞么?她还会叫谁的名字。意识到这个答案时,文鸢脑子都清醒了,果不其然就听见女人笑眯眯地告诉她:“嗯,好像是魏….”她略微回忆了下,停顿思考的两秒,文鸢大惊失色。
她为什么会叫他的名字?恨不得他下地狱去才是,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魏畜生。”
“?”
文鸢眨了两下眼睛,老实躺着,没说话了。
周遭寂静到落针可闻,其他人也都没说话,就连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都停下来。
看护病房里恢复正常,公事公办地帮她检查身体状况。间隙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及手术情况,文鸢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腹腔镜下肾囊肿的小手术。
原来只是动了个小手术么。文鸢为自己内心惊涛骇浪的一场戏而感到十分可笑。
等再见到魏知珩已是快天黑了。他并没有在术后第一时间过来看她,从那些人只言片语里文鸢也摸不清情况,只知道他有事临时走了。
门打开,男人头发微微凌乱,唯没散了那独一份的优越。在这种四处尘土的山城里,竟也能保持得干净贵气。
床上的人缓缓转过脑袋,想从床上爬起来,又苦于伤口作祟,动一下都疼得不行,手掌撑着床想爬起来。
魏知珩快步将她放回原位,手刚碰到,被人毫不客气地拍开。
看见她不高兴,魏知珩一挑眉,“脾气这么大。”
谢肯定是不会谢,文鸢不会对一个禽兽不如的人弯腰屈背,哪怕这个禽兽确实做了一件看起来像是好事的行为。但谁能保证这颗糖果是不是包着砒霜?魏知珩这种人,要他转性,绝无可能。
瞥见她眼底不加掩饰的恨意,魏知珩将椅子拖到床边,饶有兴致地看她。
今天的消息还挺让他意外,这女人睡着了一直喊他名字呢,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总归是记在脑子里了。而不是另一个,听了让人上火的名字。
不过么,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
他拿着床头上的苹果,用口袋里的军刀擦了擦,开始削。沙沙声传来,削苹果的人技术不错,皮薄,完整没断,果肉也漂亮,看着就馋人极了。
魏知珩递给她:“吃不吃?”
文鸢嘴角抽了抽,男人恍然才点头,“忘了,你吃不了。”
说完就将苹果扔进垃圾桶里。啪嗒一声,文鸢现在对于声音尤为敏感,不悦地看着他。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魏知珩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抽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果肉汁液浸染的手指,而后淡淡掀起眼皮瞧她,想到什么,突然又笑了。
笑了几秒,文鸢觉得莫名其妙。
“你以为今天我要对你做什么?”
魏知珩眯了眯眼,扫向她的小腹,了然哦一声,有些惋惜:“其实人可利用的价值很多,浑身是宝。”
文鸢立马警惕起来,要拿床头的水果砸他。
“可惜———”他故意停顿,坏心地拉长语调,有些嘲讽地上下看看她。顺便拿着抽屉里的镜子让她能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惨样。
文鸢根本没有照镜子的机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之后一直呆在床上,照顾的医护也没有给她触碰其他东西的机会,时时刻刻监视着,一直到魏知珩走进来后才出去。
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但魏知珩给了她这个机会。他拿着镜子,下巴抬着,态度刻薄又高傲。
文鸢抬了抬脑袋去看,为了方便她看清楚,魏知珩还特地凑近,让她看得清晰一点。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要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她了。
镜中人的面孔说不上一句流浪儿,至少也叁天没洗漱过的样子。住在魏知珩的别墅园里时,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狼狈,他的变态执欲令她不能染尘一点,永远干干净净,漂亮得像个会说话会动的精致洋娃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双目无神,嘴唇干得像树皮,头发膨胀凌乱,满脸苍白得像立马就要死去。
不过那又怎么样,文鸢负气地想,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拜他所赐吗。
见她无所谓的态度,魏知珩收了镜子:“你这种病怏怏的,卖都卖不出去几个价钱,谁要你?”
男人打量物品的眼神令她不适,一时间也确实无法反驳。只是他说这话有些怪异,文鸢抬眸,忽然问:“这里是做什么的。”
她有时候很聪明,这个魏知珩不否认。
比如此刻,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其实早就该觉察了,因为知道,所以才百般抗拒,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她动手术的原因。
早在孟邦,医生检查她身体里不对劲,不是瘤,却有往下发展的风险,需要保持心情舒畅,否则就凭这副弱到一推就倒的体格,还没到东枝人就死了。
而文鸢的身体太差了,当初在孟邦也没那个顶端的医疗条件,虽然算不上大病,也防止别把人治坏了。
这家医院,当然,也算不上医院。有意隐瞒下来不让她知道其中的蹊跷,也只是为了不让人害怕,影响手术罢了。
眼下手术完成,魏知珩也没打算瞒着她,意味深长道:“你那么聪明,不如自己猜猜?”
文鸢平了平唇,干涩得像许久没沾水的枯树皮,又刺又疼。
她回忆起来。这里平静得实在太不寻常,不是医院,没有病人,却有手术室,也不像一个正规的研究所,哪怕拥有那些先进齐全的医疗器械,可里里外外却都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冷意。
“行了,别想了。”魏知珩打断她思绪,安抚地摸了摸她脑袋,“治好了就行,你现在就在这里养着,哪都不用去。”
“我能不能出去。”文鸢问。
“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出去?”魏知珩笑吟吟,“况且现在四处打仗,你想去哪被炮轰死?”
文鸢沉默。
她的体质极差,原本只需要半个月左右恢复,到了她这儿,至少一个月。要注意保暖,还要避免受凉,等着复诊,甚至这一个月里什么都不能做。想想都不值得极了。
魏知珩手上的动作比想的耐心,帮她掖了掖被角,别凉了出岔子,得不偿失。他养的东西不是拿来受罪的,死了找谁赔去。
“我要呆多久。”
“一个月。”
“那你呢。”文鸢倏然看着他,“你也要在这里呆一个月?”
魏知珩抬起眼皮,被她的话逗乐:“舍不得也行。”
文鸢又不说话了。他向来会捡自己想听的。
“我没时间。”魏知珩不逗她了,“晚上就会走。”
说这句话时,文鸢心中暗暗松气。但其实魏知珩没有按照说的看她睡着再出发,天还没黑,接了个电话他就走了。空荡荡的病房里,那阵淡香被进来的人灌入了消毒水的味道,她才慢慢地躺回床上。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不安,陌生的人,不熟悉的环境,一切都冷冰冰的。她看向那扇不大的窗户,此刻天没有完全黑,蓝色的窗帘因为她的到来,掀开了一角,她像一只被困在黑屋里的鸟儿,迷茫地望着那可怜狭小的正方形状的夕阳光辉。
负责照顾她的依旧是那个看起来话有些多的女人,似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她神采奕奕,拿着毛巾帮她擦拭脸颊时,还在聊天,说自己是她的主刀医生。
主刀医生为什么要来亲自照顾她?文鸢疑惑地问她。
“因为我很喜欢你。”女人趁擦脸的功夫,摸了把她的脸,眼底遮不住的燥动。
这双玻璃球一样的眼睛实在太漂亮了,她有些痴迷地望着。觉得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要美,也一定价值不菲。
被她炙热的眼神盯得怪异,文鸢伸手拍开摸在自己眼角的手,声音严厉:“你弄疼我了。”
“哦,不好意思。”女人才晃过神来,连连道歉,又解释:“是那位先生说,您是贵客,不能怠慢。”
事实上,他走之前确实吩咐了要把人照顾好,只是要留下来屈尊降贵地照顾,是她自愿的。
文鸢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女人将带进来的东西放置在推车上重新退出去,临走叮嘱她好好休息。
房间门口,听见门轻声合上,查斯特上前摁住她的推车。表情不悦地面向她:“Ella,这里面的人你不能打主意。”
被称作Ella的女人嘲讽地笑了两声,当着他的面摘下口罩,露出被压得隐隐红润的脸颊。可笑看着他:“你在替谁警告我?”
查斯特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立马松开手,耐心地告诫她:“里面的人我们不能动,那是老板的贵客,你想要,到时候再买更好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那间病房里安装了24小时的监控,每隔半小时就有人巡房查看情况,别做蠢事。”
他不得不警告Ella,病房里的人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与魏知珩的接触,查斯特就知道了这是个难搞的地方军,别看他在城区里做土匪,那精明的样子不是假的,要打仗亦或是趁机打劫要价都无所谓,这不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可要是他的人出了问题那就另当别论了,至少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而Ella,从她主动申请去照顾这个女人开始,身为情人的默契,几乎是立马就知道了心里是什么打算。Ella看上的东西从来都要得手,毕竟不论是富豪或不明身份的人,进来了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标好价格的高低。劣质或上等。
Ella显然没能理解他的顾虑,对于那个所谓的地方军阀,她也只在他离开前支会了一两句,照顾好这个脆弱的女人。
她仔细回想了下,这位魏先生并没有所谓的土匪气息,相反地格外有礼,和听说的相差实在过大。倘若不知真面貌的人,会认为他是个得体的贵族绅士。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好说话。
“我没有说过要打她的注意,你又在这里警告我什么?”Ella不满他的猜忌,将推车往他身上撞去。
砰一声,查斯特被撞到小腹,刮蹭到手指,脸瞬间扭曲起来。整个空荡的走廊全是他愤怒的嘶吼:“你疯了!我的手不能受伤!”
Ella看着他已经涌出血珠的手,淡定道:“推车下面有酒精,你最好消个毒,毕竟。”她望着最里的一间合拢贴着条子的大门,扬起一抹真诚的笑,“很容易感染,你明天还有事情做。”
说罢,双手置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空留身后的人怒气冲天。
走廊里很快赶来几名带枪的士兵查看情况。查斯特愤怒之余,笑着解释这里没出事,等人走了之后,又将视线投向病房门口。
里面的人不知睡着没有,他踮着脚看,却没能看清楚。
Ella怎么会那么好心?绝不可能,她的手不是用来给人端盆子擦脸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脑海里几乎立马浮现了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睛,有了答案。
思来想去,查斯特朝电梯走去,准备去地下室。
Ella是个脾气很大的女人,他要选一双最漂亮的眼睛送给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