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也不会想到。”
  沉翊然欲言又止，其实当初，她对温穗是有点心动的，不然，她的确不可能只用身体就换来她的倾囊相助，可现下不是袒露的好时候，有人陆陆续续擦肩从她们身旁离开——也许是匆忙、也许是另有所图，倒是没几个侧目关心两人。
  为什么会心动呢？
  她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幼时的情谊、也许是漂亮的样貌、也许……如果真能那么快地从爱里反应过来，她不会孤独到现在，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其实，我以前以为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沉翊然尴尬地扯起嘴角，她怎么也不能问出，那你现在要不要再考虑下我呢？
  “遇见是缘分，离开也是缘分。如果我们有缘分，你也不会遇上姜秋。”
  沉翊然总是慨叹命运的强大和无常，温穗和姜秋两人戏剧化的第一次见面，就擦出难以抑制的火花，明明是完全可能这辈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还是以她为枢纽联系到一起。
  她甚至觉得温穗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在为两人的牵线搭桥而存在。
  “好了。既然话说清楚，就好了。姜秋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也由衷地希望你能够幸福，昨日之日不可留。”
  沉翊然永远是理智的，姜秋尚且在恋爱时还有点孩子气，但她，却是绝对的独立和成熟，温穗敛起眼睫。
  “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不会还真舍不得我吧？以后还能做朋友——其实比起我，你要多和同龄人相处相处，会对你的心情好些。”
  温穗叹口气，想到自己兀自拦下对方的做法兴许惹人诟病，所以只体面地和对方寒暄几句后，便目送她离开，转身就见姜秋在不远处注视她们，虽有些儿距离，但遥遥便看见妻子复杂的脸色。
  “宁总和我说有事，她先离开了，托我和你说声。”
  姜秋和她相对踱步，一面走一面说，在手要落在她肩膀上时，似乎轻松地道，
  “说了些完全在挑衅我的话。”
  话音落下，温穗不用脑子也能想到对方的嘴巴该是怎么没个把门的，也可怜姜秋的好脾气，在这种场合不得不恪守可悲的教养。
  “她说什么你都没必要上心。”
  “你和沉……你和她说了什么？”
  姜秋没念出对方的称呼，直呼大名又因为前辈的身份而不礼貌，可方才两人的亲密又让她不愿继续之前的昵称——她开始没什么想法的——都怪宁筠祈，她才漫出危机意识。
  刚才温穗和她聊那么久的天，结果那家伙见自己张口就是床上的事，所以妻子在和对方的交谈里，甚至没透露出一点点对她的爱吗？
  她丧气地胡思乱想，婚礼上的出神和空洞被心做的显微镜放大，将就的细菌在培养皿里蠕动，那并不是自己的目标。
  “我和她没说什么。”
  不明确又遮掩的答案显然无法让多疑的人平复心情，姜秋开始蹭蹭涨火，她固然温和，但接二连叁的小麻烦还是像蚊子般叮得她心烦意乱，她慢下步伐，企图等到温穗的在意。
  这怎么说，也算是两人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一天。
  可妻子还是当头泼她冷水，只是返回宴席和WB那帮要离开的客人应酬，她被晾在旁边，不过她这边的牛鬼蛇神倒比温穗懂事，叁两下就缠上来谈生意，他们本想趁对方今天开心多捞点好处。
  结果谁也没料到，哪家好人结婚还结生气了。
  直到回到房间里，她们之间依旧没说话。
  “……”
  温穗从浴室里出来，见姜秋陷进沙发里，嘴里嚼着空气，很明显在吃味，她啼笑皆非地依着那人坐下。
  “干什么？还生起我的气了？”
  “那我不该生你的气吗？”
  姜秋无语。
  “我的错。可我要不坦荡，你又该想东想西。我只是把过去的事情和她们交待清楚而已。”
  “好，那一码归一码，那你今天又为什么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想和我结婚吗？我……我这个人很无聊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我们不太合适这个关系？”
  好看的人连发起脾气来，都是精致的，漂亮的眼睛里充斥迷惑、不甘、羞恼，生动全搅和在一处，在那双眼眸里晃荡，好像自己也觉得小家子气，便忽的吐出小半截舌尖，极快地舔过齿列，嗔了温穗眼，心里却在七上八下地打鼓。
  万一这人真顺着她的话说怎么办。
  “你吃醋了？”
  “……”
  姜秋翻个白眼，她早该认识到妻子恬不知耻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
  “我只是觉得……有点像在做梦。”
  “哈，真是不错，那我下次和客户谈生意走神，也这么说好了，能和您谈生意简直像在做梦，所以我才在价格上多写了个0。”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的一切。”
  温穗缓慢地眨眼，灿笑地重复遍对方的请求。
  “一切？我的一切？你很在乎我的过去吗？”
  “不。我只是在乎我们的未来。”
  “那好。你非要听。我就告诉你。反正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说不定你还能及时止损。”
  温穗打断还欲解释的姜秋。
  “我家在我小学那会儿破产，被WB收购时，是我妈和我爸一起去求的情，然后那个男的就看上了我妈，我爸也是不争气，为了钱，倒是很大方地把我两送出去，后来我就去WB那边生活。
  遇到了温颜。你以为我想和她上床吗？不，是因为那男的就是个畜生。与其被他艹，我不如被他年轻漂亮的女儿艹，至少不会让我在床上吐出来。
  他知道我和温颜之间的关系，也许是太讨厌这个女儿了吧，讨厌到甚至都不太想碰被她玩过的人。我才得以避免我的第一次是被强奸。那时候温颜确实很优秀，我承认我也喜欢她，也想过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我和她做了叁年，几乎隔叁差五，在家里、在学校、在晴天、在雨天，可以说那时候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和她做爱。
  现在每种姿势都是她玩剩下的。
  直到高叁那年。我估计是被她肏多了脑子也神志不清，居然真的吃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药，那是WB的灰色产物，不知道原料、技术也没达标，现在想起来，我可能会吃死。
  但它没让我那么轻松。不过万幸地是，高考结束后才出现迹象，高考前我简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成天呕吐、绞痛，还得熬夜做题，我现在都挺佩服那时候的自己的。
  后来实在瞒不下去，肚子越来越大，我被送到医院，医生也不知道我怀了个什么，也许是个孩子吧。我妈的心脏病就是那时候气出来的。我在被推到手术室的前一秒，还对温颜抱有幻想。
  然后，我发现，她也很厉害。居然可以艹个压根没被她当做人的我艹叁年。她跑了，她居然跑了。她怕我妈报复她，自己提出要去国外。我在家里修养了一年。
  上大学。我真的好恨她。恨她的不负责、恨她的懦弱和落荒而逃。我把这份恨意一并给了自己。我确实成了高中那些同学嘴里的公交车。人人可肏，来者不拒。
  我远在外地，温颜也从来没获得过宠爱。所以那男的把私生子带回来，明目张胆的，我不明白我妈为什么对那种人渣还有期待，我或许早该把那个畜生对我做的脏事告诉她的，她也不至于因为背叛气到病床上——对不起。
  我不该恨她的。应该是那个男人做了些过分的事情。总之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很多个月了，我自暴自弃，也很少和她联系，我觉得我作为她的女儿，太不要脸了，我没资格再去见她。
  那男的贼心不改。又对我起了心思。我把他骂了，还把家里和办公室砸了通，他气不过，让我滚出WB，连带着我妈的医疗花销。
  我尝试过正儿八经的工作。一个月几万块根本不够。我不可能把我妈移到普通病房的。所以我又出卖身体。大学时期认识了不少富家女，我轮流陪她们睡觉，打发她们的消遣，有次宴会，拜其中一人所赐，我认识了沉翊然。
  她一个人就够了，外加上，她和我过去还有点联系，所以我们自然地深交。
  但我下贱的毛病改不掉。和她待在一起几个月我就耐不住寂寞。老是被她一个人肏多没意思啊。然后我就又开始认识她的圈层。宁筠祈是我比较感兴趣，地位家境也还顶尖的。但我不止和她。
  后来。我就遇见了你、遇见了陈星艺。”
  不算冗长的故事，但还是让姜秋听力竭了，可以说她从来没这么疲惫过，温穗已经跳脱她可以评判的范围不在五行之中了。
  “够了吗？”
  “也许吧。”
  温穗莞尔，眼眶却迅速泛起水光，两行泪毫无征兆地滚落，在下颌处摇摇欲坠。姜秋没有安慰她，没有安抚，没有触碰，连目光都吝于给予。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令人难堪，冰冷的恐慌顺着脊椎向上爬。
  她想求对方不要嫌弃自己，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那你现在知道你口的是个什么烂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