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
作者:苏维乐      更新:2025-10-10 16:34      字数:2314
  她看着夏以昼消失的身影,巨大的失落和寂寞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肘,她听到一个声音:“你男朋友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她回头向圆脸的女生报以微笑,然后摇了摇头,随即低下头,将那一滴即将溢出的眼泪藏去。
  “情侣之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很正常的,我跟我男朋友也是叁天小吵五天大吵……”
  圆脸女生——林薇,还在试图用自己与男友的“经验”安慰她,但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是勉强笑了笑,低声道了句“谢谢,我收拾一下”,便转身面向自己的床铺和书桌。
  那里的一切都被夏以昼打理得井井有条,熟悉得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的“家”,连空气里都似乎残留着他方才存在过的气息。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在此刻空荡的心里,发酵成一种尖锐的酸涩。
  (2025.10.6)
  开学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深空猎人预备学院的强度名不虚传。高强度的军训、繁重的基础理论课、以及初露端倪的体能训练,几乎榨干了她的所有精力。每一天结束,她都累得几乎沾枕头就能睡着。
  这种身体上的极致疲惫,成了她最好的麻醉剂。她无暇再去细细品味与夏以昼之间那团乱麻般的情感,也无暇去思考黎深那看透一切却选择沉默的温柔背后,藏着多少未言的担忧。她像一只被抽打的陀螺,只有不停地旋转,才能暂时忘记周围的空旷与自身的不适。
  然而,忙碌与麻木之下,潜藏的是更深的不习惯与孤独。
  不再是一出门就能看到黎深等待的身影,不再有夏以昼变着花样做的合口饭菜,甚至没有了奶奶絮絮叨叨的关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一切都需要她自己面对。
  黎深依旧每天会给她打电话或发消息,询问她的状况,叮嘱她注意身体。他的声音传来,沉稳依旧,却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无法驱散深夜独自躺在宿舍床上时,那从心底里渗出的寒意。
  她开始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过去十八年的人生,是如何被那两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和守护着。如今骤然剥离,就像强行撕掉了一层赖以生存的皮肤,暴露出来的是鲜红柔嫩、不堪一击的真实自我。
  当校园里开始悬挂起庆祝国庆与中秋的装饰,空气中隐约飘起桂花的香气时,这种孤独感达到了顶峰。
  她看着食堂推出的各式月饼,忽然就想起了去年。那个虽然混乱却充满了烟火气的厨房,夏以昼像定海神针一样统筹全局,黎深一丝不苟地执行指令,奶奶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忙碌……最后,他们在月光下分享着那些形状各异、却饱含心意的月饼。
  “今年……我们四个还能再聚在一起吗?”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更深的茫然。
  自从宿舍一别,他们之间只有寥寥几条关于“到了”、“安顿好了”的简短信息,再无更多交流。那层被捅破的窗户纸,像一道天堑横亘在那里。
  黎深呢?他的医学院课程想必同样繁重,他还有时间吗?
  他们叁个人,被命运的洪流冲散到不同的轨道上,还能像去年那样,重新聚集在奶奶家那个温暖的屋檐下吗?
  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伴随着节日的临近,在她心里反复盘旋,让这份本应团聚的期待,染上了挥之不去的忐忑与伤感。
  就在她对着日历出神时,消息提示音响起。是夏以昼发在叁人小群里的消息,言简意赅:“国庆票车票,明天开抢,定好闹钟。”
  她与黎深都严阵以待,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大学生返乡潮的恐怖。开票瞬间,系统卡顿,待页面刷新,首日的车票已顷刻售罄。
  她只好将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告知夏以昼,夏以昼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大学生,当即表示明天喊上室友帮忙,一定给他们抢到票。
  第二天,她正紧张地盯着手机,夏以昼的消息再次弹出:「抢到了,我们仨都是第二天的。」
  他总是这样,在她需要的时候,如同神兵天降,总能轻松地帮她解决掉各种问题,替她安排好一切。这份熟稔的、让人忍不住依赖的照顾,让她心头五味杂陈。
  多出来的一天假期,如何度过?几乎无需讨论,夏以昼和黎深不约而同地决定先去她所在的城市找她。
  “夜爬凤栖山吧,听说山顶看日出很不错。”夏以昼提议,目光掠过她时,带着不易察觉的审慎,仿佛在评估这个活动的强度和她可能有的反应。凤栖山以陡峭闻名,夜爬是当地学生的经典项目,往往需要耗费叁四个小时。
  夜幕降临,叁人从山脚出发。没有过多的寒暄,随着人流就开始攀登。山路崎岖,石阶陡峭,夜风带着凉意。夏以昼始终走在她斜后方半步的位置。好几次,在她脚步踉跄时,他的手臂已经下意识抬起,却又在她稳住身形后,硬生生克制地收回,插回兜里,或是转而调整自己背包的肩带。
  他不想碰她。至少,他不想发生任何能够勾起那个晚上她记忆的肢体触碰,这或许是在自欺欺人,最亲密的接触已然发生,禁忌的红线已然跨过,而他却还要装作一切正常。因为他知道,她不想让黎深知道那件事。
  黎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夏以昼的这种过度谨慎,与其说是体贴,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赎罪式的回避。他沉默地攀爬着,观察着,思索着。
  爬至半山腰,体力消耗巨大。她气喘吁吁,黎深递上水,夏以昼则默默接过她肩上略显沉重的背包。继续向上,道路愈发险峻,有时甚至需要借助铁链攀爬。夏以昼总是先她一步,试过稳定性,再回头低声提醒:“这里滑,小心。” 他的关心无处不在,却又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
  历经近四个小时的跋涉,终于抵达山顶。天际仍是浓稠的墨蓝,只有东方透出一线微光。山顶寒风凛冽,她累得几乎虚脱,找到一块背风的大石,靠着坐下,眼皮沉重得直打架。
  黎深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看着她蜷缩着很快睡去的侧脸,他深吸一口发冷的空气,转向一直沉默站在不远处的夏以昼,做了个“那边谈谈”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