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作者:存祈      更新:2025-10-04 19:54      字数:3255
  话音刚落,他偏头来寻我,却因高度差一时怔住,直到俯下视线,我们的目光才正正相撞。
  他那双汪洋般的眼睛紧紧盯住我,我喉咙发紧,咽了咽口水,声音在颤抖中却愈发坚定:“岑仰,你愿意娶我吗?”
  夜空轰鸣,湖光闪烁,他的眼眶瞬间湿润,脸色一皱,抬手遮住半边脸。
  “不哭好不好?”他一掉泪,我的鼻尖也跟着发酸,“我还举着戒指呢。”
  他害羞得像个小孩,缩着手不敢动,就像我们初见时我递给他礼物那般。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回应,只任泪水淌下。
  我等不及了,伸手去拉住他的手,把戒指套上。他怔了怔,见我起身,猛地把脸埋在我肩上,suchabigpuppy,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呢喃:“亲爱的,我好幸福......谢谢你。”
  “那你愿不愿意?”
  “当然是愿意。”
  随着第一束烟花在夜空绽开,观赏区的宾客几乎同时收到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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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我花了很久才把哭得一塌糊涂的岑仰安抚好。直到第二天才得知,酒店方还为我准备了额外的礼物——他们在专设的页面上开放祝福入口,现场宾客可以通过手机留言,后台同步汇总。
  于是,在仪式落幕后,我陆续收到了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语言的祝愿,也看到了无数从各个角度捕捉的片段:烟花点亮山谷的刹那,玫瑰如火般层层铺展,我们指尖戒环交映的微光,和岑仰眼底那抹热烈清亮的泪光。
  我和岑仰初步决定将婚礼定在晚夏初秋,我生日的那天,距离婚礼还有五个月,准备时间相当充裕。
  他回到总出版社策划部工作,我们不再需要任何掩饰或顾虑,依旧一起上下班、共进午餐,比以往更亲密。我知道公司里有人在讨论我们的关系,我乐于听些好奇的猜测,但若传来负面言论,我会默默让那些声音消失。
  时间飞快流逝,六月的雨季如约而至。落地窗外,细密小雨轻洒,为炎炎夏日带来难得清爽。我刚审核完这一季度的方案,利用中午空档扫看岑仰发来的婚礼最终预案。对他的依赖与信任,让我将场地、住宿、餐食及各项细节全部交给他处理,我只需审阅,承诺不抱怨、不更改,只全心全意支持。
  果然,他没有让我失望。海岛、游艇、椰树林,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精准迎合我的喜好。厚达一百多页的方案里,甚至包括下周要试穿的婚礼西装,完美得令人无法挑剔。
  岑仰此刻在外地开会,大后天才回来。我没法当面表达激动,只能连发消息“夸夸”,把满心喜悦传给他。
  他回信里说还有惊喜,我便等啊等——下午收到了请柬样品,傍晚却又接到外公病危的消息。
  第92章 我只想要你的爱眷顾我
  我跌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耳边是妈妈的啜泣,爸爸搂着她,外婆在走廊来回踱步。
  整整四个小时,时间一点点挤过去,外公的呼吸在我想象中愈发微弱。我甚至能听见监护仪“滴答”的跳动、医生和护士短促的交流,所有的声音随着心跳一齐鼓噪,轰鸣。
  “啪嗒一声”——像是绷得太满的气球,在耳边炸裂。红灯熄灭,大门推开。医生扫了我们一眼,告知抢救无效。
  耳边最后一声是哭,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我抬起僵硬的头,泪水涌到眼眶,却被喉咙里的硬气堵住。可我是家里的下一个顶梁柱,我不能倒下。于是我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镇定,照爸爸的安排去做事。
  23:00,外公去世。医生宣布死亡时间,记录病历,随即开具死亡医学证明。我联系白事管家,同时逐一通知亲戚。遗体本该尽快送往太平间暂存,但外婆伏在病床旁,死死拉着那只冰凉的手,不肯松开。护士几次劝说无果,只能等。妈妈情绪崩溃,被扶去休息。
  23:30,爸爸带着她们先行离开。我留在医院,和值班医生、白事管家确认遗体登记和转运,拟好讣告草稿。
  24:00,忙完一切,我整个人已麻木,托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大门。
  爸爸说会让王叔接我回家,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见人影。
  正要打电话,一道声音喊住我。我抬头,是岑仰——他迎面跑来,脚步急促,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我愣住,只看着他一步步逼近,直到他把我紧紧抱住。
  “你不是大后天才回来吗?”等我反应过来,泪水已经决堤。
  “好了,好了……”他温热的掌心覆在我头上,“有我在呢。”
  “医院的灯光好暗,风吹出来好冷,一点都没有夏天的味道。”我止不住地哭泣、抱怨,接着陷入无边的思念,“我想外公回来,我想他了……他明明答应过要参加我们的婚礼。”
  话一出口,我更控制不住,越说越伤心,像是要把眼睛哭瞎、喉咙哭哑:“他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死亡原来是这样突然而沉重,让人无从接受。人为什么会这么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才会一遍又一遍想起那人对自己的好。
  “我不想要他离开。”这一刻,我才真正懂得岑仰的孤独。他曾独自扛过父亲的死亡,那得是多大的勇气。
  “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我胡言乱语说着些魂不守舍的话,“我爱你,我求你......”
  “我带你回家。”岑仰没再多说,只安静抱着我,任我语无伦次。过了片刻,他又低声重复,“回我们的家。”
  妈妈是家中长女,但因情绪起伏太大,爸爸把丧事的重担交给了我。岑仰始终陪在身边,替我对接每一个环节。他做事利落沉稳,仿佛早已习惯与死亡打交道。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可我心里却怎么也生不起安慰,因为一切都建立在失去之上,是悲哀,不幸的。
  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展厅里,黑衣白花的人群肃立,外公的战友也悉数到场。灵柩与遗照簇拥在鲜花之间,我们在沉痛中完成最后的告别。火焰吞噬棺木,他终究化为一捧灰烬,骨灰按族规安置在祠堂。
  送请那天,天又落下一场暴雨,空气沉闷,水汽灌满肺腑。风水师仍说这是个好日子。
  我们站在宗祠里,先祭祖,再为外公送别。
  他是我所熟悉的长辈中第一个离去的人,也是第一个教会我直面死亡的人。
  死亡带来的,是漫长的沉寂。
  外婆执意回了老家,她说那里有外公的痕迹与气息,是她心安的地方。家里像被罩上一层雾,厚重而浑浊。爷爷也更像受了惊吓,频频留意自己的身体。
  可日子还是要继续。
  我照常工作,爸妈似乎也很快走了出来,可平静的表面下,我总觉得提不起劲儿,好像有件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完成,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有一天,外婆专程打来电话,叮嘱我要尽快振作,她还等着参加我和岑仰的婚礼。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心口缺失的那口气,那口能让我大口呼吸的新鲜氧气,终于送到。我竭力呼吸,感激涕零,这才想起我的婚礼。
  如果让外公的死亡,成为我忽视爱人的理由,那便是对岑仰的不公。
  岑仰始终给予我最大的理解,他说他知道我需要时间。可我依旧常常愧疚,连声道歉,甚至忘了许多事项都是他在操持。我变得不上心,而这正是我最害怕的——让失去的阴影,吞没眼前的幸福。
  于是我努力调整。
  处理工作的同时,重新投入婚礼筹备。虽然大部分环节已无需我操心,但我仍随岑仰的节奏,参与礼服试装、捧花设计等细节。
  我希望捧花意义非凡,便请花艺大师定制最合适的版本;我觉得头纱优雅精致,它同样适合男性佩戴,于是又订做了一顶头纱。我渴望更多浪漫细节,于是在岑仰的方案基础上,追加预算满足我的巧思。
  一切在忙碌中消散,我找回了本真,比以往更好、更充实且圆满的状态。
  谈及资金,有一天我才意识到,自从筹备婚礼以来,岑仰从未向我提出过费用需求。我们虽有共通账户,却没有一笔消费明细出现在我眼前。
  我递给他一张黑卡,顺便询问进展。他笑着拒绝,说攒了很久的钱,只为给我一场完美婚礼。
  我对他的资金状况不甚清楚,便半开玩笑地问:“你那点钱,真的能满足我的心愿吗?”
  他皱眉,摇了摇头,随即安抚我:“放心,一定做到。结束后我会如实告知开销。”
  可我仍有疑虑,毕竟方案中各项预算我都看过,一些品牌和场地的开支只需一瞥便能估算。于是忍不住问:“哥哥,这场婚礼不会让你倾尽家财吧?”
  他耸耸肩,满不在意地说:“如果我说是呢?没了就再赚,或者想到一个更‘激进’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你会养我的,对吧?”他凑过来亲我,“我的所有钱都交给你,你就大发慈悲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