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溪把下午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一遍，只有在提到敖烈受刑的场景时停顿了少许。
  唐玄奘叹了一口气。
  温溪以为他也是觉得血腥和可惜，正想安慰两句，就听见唐玄奘说：“那三太子殿下逃跑好麻利，想必腿脚一定极好吧。”
  啊？
  温溪默默思考了一下，唐长老可真是一语成谶呐。时间差不多了，她紧着把团好的索面细条条都放进油锅里。
  白软的细条下锅没多久便定了型，呈现出金黄的色泽。之前捏的短一些的现在成了一个个漂亮的麻花卷。
  第一道成这个样子就差不多了，温溪舀出来沥油，冷却，很快进行第二道的复炸，这香味弥漫在洞穴之中，衬得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不再寒冷。
  唐玄奘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下午他本来就没吃多少，腹中饥饿难耐，他极有眼力见地等了等，等到温溪把炸好的撒子先拿出来，才问：“那在地府里可有什么别的见闻没有。”
  温溪说：“见到了判官大人，他长得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孙悟空的眼睛在碗里停留了片刻后说：“那可不是，那是玉面判官！师傅，你关心玉面判官作甚？怕不是也和小香蕉一样发痴症了。”
  唐玄奘被他一取笑就脸涨得通红，急急地退到一边打坐去了。脆皮与炮仗悄悄嚼耳根说：“大圣爷爷好阴阳怪气呀。”
  炮仗觉得也是，只是还没点头，孙悟空就捏住了她的两个耳朵提到了眼前，威胁似地眯了眼睛：“当俺老孙聋了么？看来还是对你们太好了，一边待着去！”
  孙悟空把炮仗一甩，顺便拿走了炮仗手里刚刚偷拿的小麻花撒子，放在嘴里大嚼特嚼。
  唐玄奘小声说：“又不是你养的，是人家温施主养的。今日看见炮仗和脆皮比原先五指山见到胖了好多呢，烧了皮毛灰不溜秋的丑样居然也憨态可掬，圆鼓鼓的，好像实打实的实心蹴鞠。”
  温溪嘴角抽了抽，伸手去把脆皮的爪子也打落，“唐长老夸的好，下次还是别夸了。”
  真有这么胖的吗？
  她看出来大家都饿了，所以先炸了撒子出来让大家解馋。食用这样的炸物，温溪会搭配下火的饮子。还好有储物的好宝贝，她随手把东西从手镯里一一拿出来，分别煮了两道茶。
  递去给唐玄奘和两小妖是枸杞米糊，这还是早上在宣神客栈就已经捶打好的碎大米粉，她只管加入其他的冲匀。里面还放了红枣，南瓜与黑豆，甜味的，补气安神。而端给孙悟空的是一壶温热的热橙子麦冬茶。
  有了茶端上来，孙悟空便也自觉摆好了桌椅，桌椅都是先前他给温溪变的那一套，也一并带过来了。他扶了唐玄奘入座，两个小妖捧着米糊也顾不得烫就一口喝了半杯还意犹未尽，“舒坦！唐长老快喝，之前柚子就没吃多少，这个总要好好吃了吧。”
  温溪摆了撒子：“大家就先凑合吃些，索面做的撒子，下回再用细面做正规的。”
  唐玄奘连连吃了两个没停，难得吃相不佳，抬头便道：“好吃的紧，炸的可香，怎能比我在宫中尝过的……香味还要更好？”
  温溪笑道：“唐长老说笑了，我这山野小厨房，怎可和宫中御厨作比较。不过就是二道复炸，复炸的时候油里放了陈皮，能激发香味。”这个原理就像寻常菜色放一点点糖能提鲜，甜引里放一点点的柠檬汁更甜一样。
  她转头看孙悟空，他一手拿着茶，一手拿着撒子。没有坐在长条凳上，而是端着茶仍旧半蹲在温溪的灶台边上。
  温热的茶下肚，酸甜的橙汁花茶将那些在肠胃里淤积的闷气慢慢散去。
  里头不止有橙子的味道，但孙悟空尝不出，只觉得好喝。
  温溪也不催他去坐，要在这里就在这里罢，反正油溅到身上也有那一身毛挡着。她自己想想也快要笑出来了，低下头将那些用荷叶包起来的栗子丢进柴火灰中，芋头也已经半熟了，这才将豆沙、干桂花和芋头一起移转到砂煲里。
  另一边的锅里蒸的是桂花蜜山药，用了先前她就已经搅和好的糖浆。温溪早就尝过了，山药无味又养胃生津，抹上糖浆之后就将糖度融合的刚好，适合喜爱吃甜食又胃不好的孙大圣。
  脆皮现在是红腹灰雀的模样，虽然已经被烧黑了，暂时像个小乌鸦。他只有一双翅膀，捏又捏不上，抓也抓不起，只能用鸟喙啄食。
  唐玄奘就在他边上，本想享受惬意的无妖碎嘴的时光，可脆皮啄的桌子那边的区域都是碎屑渣渣，这便罢了。掉在桌上的，这小妖怪也没有浪费，继续啄食。然后掉到了地上，他跳下地啄食。
  别吃了！唐玄奘一直在打量，地上已脏了！可他也觉得不该浪费。脆皮还在用鸟喙喝米糊，喝到愉悦之处鸟喙甩来甩去，米糊点子也落在桌上。
  不浪费的脆皮还是会去啄干净，他为何要这样？唐玄奘心中阿弥陀佛，佛说要尊重他人，佛说众生平等，佛说没有高低贵贱。佛说，佛说……
  “脆施主，你为何要吃得到处都是，是不是在龙宫把嘴巴烧漏个洞？”
  脆皮抬起头道：“什么脆柿子，能吃吗？”
  唐玄奘沉默了一下说：“贫僧是说你吃相太不雅观。”太粗俗了，佛也说看不下去。
  脆皮愣在原地，低头看看地上，又看看桌上，再抬头看唐玄奘时，“哇”地一声就哭了。
  “唐长老这是什么话？你看看我，我没有手的啊！”他扑腾着自己的翅膀，一片片乌黑的羽毛掉进了唐玄奘的杯子里，继而飞到孙悟空的面前掉泪，“孙爷爷，唐长老一直这样吗？”
  炮仗在桌子上大笑不止，结果被米糊噎住，一脸黑中带黄的脸变的噶白。
  唐玄奘的脸又羞愧的红了，孙悟空捉起炮仗的双脚往下倒了两下，问温溪：“你家店小二若都是这般德性，还做得好生意么？”
  温溪正在将蒸好的山药条一层一层码放，淋上桂花蜜。她做菜认真，只觉得旁边闹哄哄的，也没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转眼一看发现炮仗脸都白了：“大圣，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招新店小二了。”
  孙悟空把炮仗放开了，“俺老孙是好心。这不是看她呛着了。好了，脆皮你太吵了，过来，先给你把手变出来。”
  雀鸟一族修行受限，他们的体型娇小，还是得成了人形才方便。
  温溪却摇摇头，拉了一下孙悟空的衣角，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只见她让脆皮与炮仗都停在自己手上，口中默念了几个字，两个小妖的焦黑的毛发全都恢复如初。
  她两指在脆皮的翅膀上一点，翅膀就成了两条手臂。还没等脆皮惊讶，温溪把脆皮放在地上，说了一句“人形”，脆皮的体型迅速长成了个有三岁孩童高，手臂也随之变得更人化，但只剩下半个，剩下半个还是翅膀。
  脆皮自己目瞪口呆：“温小妖，你法力怎么精进的这么厉害！谁教你的？”
  “不知道，我好像本来就会……心中想一想，便使出来了，但现在还不能像大圣那样轻轻松松将你们变成人形。”温溪自己心里门儿清，是龙宫寿宴。
  宴席上经过她手的十六道菜三道引子反复做了百千遍，又有那么多仙家修士和龙族子女吃过，反馈给她的灵气能量无数，加上当时拿了敖烈的颌下珠在身上，她的修为往上提了一个阶段。
  很小的一个阶段，但有用了。
  她梳理的片段记忆里使出那些法术需要念诀，她不会，甚至听都听不懂更别说去细学了。温溪只是试着想想，然后念个关键词。
  好像也行，但不是太行，总得来说还得继续往上提升。
  还有孙悟空。
  她一直和大圣待在一起，投喂没有停过。这个效果是突破的秘诀，其他都打不得比。
  “砰！砰！”柴火堆里传来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温溪“哎呀”一声，想起了烤栗子，于是急火火地伸手去拿。
  蹲坐在旁的孙悟空立刻起来，捏住温溪的后领把她往后一提，无语的想呲牙：“那是火堆，你是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他拿起旁边的二指粗木棍麻利地拨开火堆，自己却直接上手去拿住那包荷叶，温溪摸着还不舒坦的后脖子，愣愣说：“你自己还不是……”
  孙悟空哼声：“俺老孙有金刚不坏之身，当年在老君的炼丹炉里都没事，担心什么，操心你自己。”
  温溪一声不吭地把蜜山药默默推到孙悟空的面前，此时孙悟空已经把荷叶打开了，一颗颗饱满的栗子已经爆开，露出里面金黄的板栗肉。
  她一颗一颗用筷子捡出来。
  孙悟空奇怪她为什么不讲话，歪下头去细看，却发现温溪的眼睛红通通的。
  第25章 脆皮糖糕
  孙悟空看的愣住了,不知自己是哪里又招惹了这小香蕉，他看见什么说什么，此时已经脱口而出：“怎么哭起来了？”
  这话一出,洞里便安静下来,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孙悟空从他们的目光里看见了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