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司寒没看过陆照野发病的模样，季青临却是亲眼看到过的。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算要说，也应该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不是让陆照野在这种情况得知一切真相。
  季青临看见陆司寒不管不顾的眼神，心里分外着急，他压低了声音对陆司寒说道，“陆司寒，你躲起来好不好？”
  说实话，陆司寒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愤怒的，他陆司寒从来只有他指挥别人的份，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
  为什么绵绵一直顾忌着陆照野的感受，却从没想过，他陆司寒也不是铁打的心脏，他也会伤心，也会疼。
  他是哥哥，但哥哥并不是永远要让着弟弟的。
  陆司寒不后退，甚至离季青临更加近了一分，俩个人的心脏贴在一块，能听到彼此呼吸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们心脏跳动的频率是相同的，一样的快，季青临是因为紧张，而陆司寒则是因为能够和季青临贴的如此之近。
  陆照野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很快，他就要到达季青临的房间门口了。
  季青临整个人极度慌张，甚至要喘不过气了。他看向陆司寒，眼神里带着哀求，又再说了一遍，“陆司寒，求你了，你躲起来。”
  季青临几乎快要哭了，陆司寒本想再逼逼他，在此刻逼他要承诺要答案，或者更过分地，等季青临的眼泪掉下来了，他伸出舌头亲吻他脸上的眼泪。
  这样很刺激不是吗？
  可是，每个人都会有不忍，不忍所在之处即为软肋。
  而季青临，恰恰就是陆司寒的软肋。
  他认输了，但不是对陆照野，而是对季青临认输，他陆司寒永远会对季青临无条件认输。
  于是，就在陆照野推门的那一瞬间，陆司寒猛然躲进了季青临的被子里，而季青临下意识地把灯关了，装睡。
  为了避免被陆照野发现，床上有两个人，季青临尽可能地贴近陆司寒，缩小俩个人的距离。
  本来应该躲在床底或者衣柜的，但陆司寒不愿意，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可笑，虽然现在躲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要放浅的自己，已经足够好笑了。
  可是，床铺上，无论是被子还是枕头，全都是季青临的味道，他和季青临此刻的距离近到，他已经分不清，此刻的味道到底是季青临本人身上的，还是枕头上的了。
  俩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块，频率相同，像接了一个很轻的吻，而在很近的地方，他的弟弟坐在轮椅上，或许在看着他们。
  即使房间里很黑，陆照野并不一定能够看清，即使陆照野通常也只是在季青临房间里坐一会，很快就会走，可季青临还是感到紧张。
  如果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呢？他会变成一个三心二意，玩弄欺骗他人感情的坏人。
  陆照野会觉得对他无比失望吧，季青临害怕看到别人对他失望的眼神。
  那意味着自己做错，对方对自己进行否定。
  可是，季青临确实已经感到疲倦了，如果不是因为陆照野的心理问题，季青临真的很想坦白，因为他想对自己诚实。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应该会比现在轻松很多吧。
  应该要做出选择了，不是吗？季青临猛然睁开眼睛，伸出手，想要把灯打开。
  季青临在心里默数十个数，他甚至紧张得掌心冒汗，就是现在！
  第38章 区别
  就在季青临孤注一掷时，房间里一片安静，而后是轮椅转动的声音，然而方向却不是靠近，而是远离。
  陆照野离开了，或许他没有发现，毕竟房间里那么黑，但也只是或许二字。
  陆照野离开后，陆司寒禁锢住季青临不让他动，俩个人一同躺在床上，近得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
  陆司寒突然很温柔地摸了摸季青临的头发，声音轻柔地简直不像是陆司寒会发出的声音。
  季青临听到他说，“绵绵，这是你想要的吗？ ”
  这当然不是季青临想要的，可是生命比一切都更加重要的，对吗？他们俩人都无法想象失去陆照野的痛苦，所以别的都可以让步。
  陆司寒当然明白，但明白和接受是两件事，他珍惜地将季青临搂在怀里。
  “真希望能造个无人岛，只有我们两个人进去居住，你做你喜欢的事，而我，就负责喜欢你。”
  季青临在心里倒数十秒，计划着十秒后就推开陆司寒，然而只不过三秒，陆司寒就起身松开了季青临。
  “你说得对，哥哥永远是要让着弟弟的。”
  只是陆司寒没想到，让步着的日子这么难熬。
  陆照野的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加起伏不定，而且莫名地，只要陆司寒在家里，陆照野便会表现得更加依赖季青临。
  例如，在吃饭时，陆照野故意让季青临帮他夹菜，明明陆照野离那道菜的距离更近，可他还是向季青临撒娇。
  “绵绵，你帮我。”
  季青临尽可能地顺着他，然而陆司寒却看不惯季青临对陆照野如此言听计从。
  他起身将陆照野要的菜夹到他碗里，然而陆照野却不肯吃，“我要绵绵给我夹的。”
  陆司寒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不止这一件事，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为了照顾陆照野的情绪，已经做了太多的让步和妥协。
  陆照野折磨自己可以，毕竟自己是他在这世界上的唯一亲人。
  可他仗着爱人的名义，折磨季青临，这便不应该。
  季青临应该是带着皇冠，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而不是落入凡间被人磋磨的。
  “陆照野，你够了，绵绵照顾你已经很辛苦了，你难道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疲倦吗？”陆司寒说道。
  陆照野却突然笑了，“哥你在急什么，这是我和绵绵俩个人之间的事情。绵绵都还没说话呢？”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见陆司寒不说话，陆照野又再次开口。
  陆司寒第一次，见到他的弟弟又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鄙夷的，带着挑衅的眼神。
  “况且，哥，你为什么要叫我的男朋友的小名？”
  绵绵这个称呼，是作为季青临亲近人的专属，陆照野是，而陆司寒不是。
  陆司寒再没有立场说些什么，他甚至连一句反驳或解释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因为正如陆照野所言，他不是季青临的谁，他什么都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季青临怀疑陆照野知道了一切，然而他又表现得那么若无其事，让季青临开始否定自己的怀疑。
  只是，陆照野的尖锐不仅会刺伤陆司寒，也会刺伤他。
  像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陆照野夜里进入季青临房间的频率越来越高，躲在阳台抽烟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但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抽烟，所以再次看到陆照野在阳台抽烟时，季青临不免也带了点火气。
  他徒手伸过去想把陆照野的烟掐灭，陆照野被吓了一跳，生怕烟蒂烫到季青临，下意识地将烟头灭在自己手心，掌心泛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疼意。
  “绵绵，你有没有事？”然而陆照野下意识地先担心季青临。
  季青临摇摇头，脸上写满难过，“陆照野，你故意地。”
  陆照野不解，“绵绵，我故意什么了。”
  季青临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痛苦，“你故意在惩罚我，用伤害你自己的方式。”
  陆照野却忽然笑了，“绵绵，你会在乎吗？”
  季青临忽然瞪大了眼睛，双眼泛红，“你什么意思？如果我不在乎，我这些日子又算什么？陆照野，你说话要讲良心。”
  这些日子里，季青临在照顾陆照野这件事上，无不亲力亲为，他一个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却为了陆照野注意各种事项。
  他一个向来粗心的人，却从没在陆照野的注意事项上出过错。
  他已经给出他所有能给的，他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去做了。
  但是陆照野说自己不在乎他……
  陆照野想要伸手抹掉季青临脸上的眼泪，然而因为如今坐轮椅的缘故，他虽然用力伸长手，却依旧够不到。
  这让陆照野感到挫败。
  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要如何去爱去保护他的爱人。
  可是如果放手呢？不行，他会死的。
  所以他就只能一直拖着季青临，让季青临这朵花逐渐磋磨枯萎，让他陪自己一起下地狱。
  “绵绵，如果你在乎我的话，证明给我看。”
  季青临的眼泪越变越多，似是失望，似是质问，“陆照野，我不知道还要怎么证明？”
  陆照野拉着季青临的手进入自己房间，而后将房门锁上，“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而现在，我坐在轮椅上，或许已经做不到这件事。而作为我爱人的你，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开心的话，就蹲下来吧，绵绵。”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欲望的暗示，或许陆照野并不是因为欲望想要做这件事，他只是想要证明季青临对他的爱意，用最卑劣不堪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