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匆匆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他抬眸。
  看着卡卡。卡卡头发有些蓬乱，站在阳台上和球迷表达忠诚时就被冬季米兰的寒风蹂得发型全无……
  进入暖洋洋餐厅的卡卡迅速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穿着那件宁远送他的赭红色羊绒毛衣——宁远认为这和他冲球迷展示球衣是同一种卡卡式的笨拙诚挚表达方法。
  卡卡坐下，双手交叠。眼眸深深看着对面若无其事的宁远。
  嗯，他手上的结婚戒指在宁远眼里熠熠闪亮。
  “我知道你想谈什么，亲爱的卡卡。”宁远率先镇定地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不散的宴席吗？抱歉我只是让你明白这点而已。”
  卡卡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大，温暖包裹得宁远的手严严实实。
  只是那枚平时球赛训练都不戴的结婚戒指光芒就更刺得宁远眼睛不舒服了。
  卡卡极力语气温和，“我不会阻止你转会，宁。这是球员的自由选择。但是，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你能告诉我，是什么的理由。还有什么胜过在ac米兰我们共渡的这些日子？是什么让你不愿意在米兰退役？亲爱的，请你告诉我。也许我能找到症结所在。”
  ……看看你的结婚戒指，你永远也找不到我要走的原因才好呢。
  但卡卡不听到答案不罢休。
  宁远沉默了一会，慢吞吞开了口。“我不喜欢你家---养的狗。”
  “什么？”卡卡震惊睁大眼眸，他以为自己听错了。“mel?”他新养的小狗？
  “对。”宁远歪头看着他，“我不喜欢它。我连这个名字都不喜欢。你没发现我去你家从来不和它玩嘛？准确地说，自从你养了它，我都不喜欢去你家了。”
  乘着卡卡还在瞠目结舌，宁远说话更流畅了，“你知道我的嗅觉很敏锐吧？我能闻到帕托身上不属于他的，属于俱乐部某女性的香水味！而即使是现在——”他强行把手从卡卡掌中抽出，“我也能闻到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那种小狗的气味，我一闻就受不了。抱歉我没法和你再当亲密的搭档了，卡卡。”
  “不，别----”卡卡连忙说，“我会给mel洗澡，它很干净，很可爱。我，我出门前也一定会再洗澡，喷香水，可以吗？”
  ……多单纯的卡卡啊，居然真的信了。但是宁远看着慌张无措的卡卡，还是硬着心肠，“不。除非你，送走mel。”
  卡卡黑棕色眼睛里是慌乱惶恐，“mel没有做错----”他快要哭了。
  “对。错的是我。”宁远无比冷静，像操持手术刀分割一样，清晰说，“看，你连思考犹豫都没有。我对于你来说----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提高了声调刻意大声说出这句话，起身飞快躲开卡卡伸向他要用力抓他胳膊的手，“就这样吧，没必要说下去了。里卡多先生。”
  他怒冲冲推门而去。卡卡拔腿紧跟，并试图结结巴巴地向他道歉，“我不是。没有——请等等——宁，你误解了。”
  宁远停下，转眸看着卡卡。那双眼睛带着悲伤，令他一下子心中疼痛剧烈，辩解不了任何话。
  宁远慢慢伸手，摸了摸他胡子拉碴的脸颊。卡卡一把再次贴面握住，“请——请别误解——”
  “我没有误解，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小狗，恨不得开个养狗场。养狗这是你的幸福，里卡多。可却是折磨我的地狱，不管怎么做，对你或者对我都会不公平……这根本就不公平。算了吧。我们好聚好散。”
  他再次挣脱抽身离去，徒留卡卡呆呆站着——高大的巴西青年像个孩子一样，已经难过得哭了。
  坐在餐厅里的其他人大气也不出一声，但是个个埋头在自己的手机上疯狂打字写消息——第一手消息！直接目击听闻卡卡和宁远谈话内容！关于宁远为什么要转会！！
  是因为一条狗！！
  消息飞快地从队内传播到网络之上！人们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离谱的离开理由！！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卡卡爱狗没错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可爱的小狗？宁远那怪胎！他不会吃狗吧？
  维护他的粉丝则大声回应说有的人就是对狗过敏！不能忍受有错吗？！
  爱狗人士和不爱狗的人也开始互撕。推特相关话题下就像古罗马角斗场一样……有人不怀好意地艾特阿布，“难道你要逼切尔西球员都不许养狗吗？”
  阿布被誉为最好的老板，他立刻呼吁想和宁远踢搭档或者进球后庆贺拥抱的切尔西球员自动放弃赛期养狗权。他会给予补贴金，每周一千镑送爱犬在比赛期寄养等等。
  乱哄哄。
  闻讯米兰俱乐部的高层也在懵逼中。要不，再给卡卡租一套房子让他家人养那条要逼走我们最出色球员的小狗算了？
  宁远发现，在快二十九岁的卡卡和刚满二十岁的自己间，俱乐部居然有了偏袒自己的倾向----他立刻阻止这种势头蔓延下去，再次发推特，说自己和切尔西的交易告吹，自己绝不会签字。
  门德斯给阿布电话，礼貌说明一开始您就知道，保密被列为第一要务，您违反了所以交易不会继续。
  阿布……都怪现金流的错。都怪英国人一直盯着自己这个俄罗斯人每一笔金钱往来！但阿布想，只要宁远愿意从ac米兰出来，这事情就开了一个好头。
  ac米兰的球迷们暂时得到安抚。
  可卡卡并没有因此感到丝毫轻松。他询问门德斯，对方只安慰他没事——可宁远一直到现在还没和ac米兰续约。经纪人表示，他正在和米兰谈判新合同——“有点高条件，但在谈了，在谈了……”
  门德斯支支吾吾。
  卡卡的父亲博斯科愤怒地告诫儿子，那小崽子不是好东西！肯定会要一个比你高得多的薪酬！为此父子发生了争吵。
  1月6日意甲赛季再度重启时，宁远依旧去向不明，更衣室里的气氛无比怪异。帕托也因为宁远的那段话而卷入了无妄之灾只想流泪……他和芭芭拉的事情被连带发掘了。
  宁远换着球衣，可帕托不敢上去和他理论。其他人看着动作飞快转身走了的宁远干瞪眼。
  能震场面的大佬马尔蒂尼队长已经退役，现任ac米兰的队长是同样老资格的安布罗西尼。
  “米兰养育了我，就像我的母亲一样，现在我不能看着一个想离开的家伙把米兰的队伍搞混乱。”安布罗西尼说，“他如果要走，就不能呆在主力位置。”
  卡卡阻止了队长去和宁远谈话，“请交给我。”
  于是，米兰大胜乌迪内斯队的赛后，队长示意其他人都离开，只留宁远和卡卡在更衣室进行谈话。宁远还在洗澡的时候，就感到外面动静没了。唉。
  他慢吞吞地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看到卡卡坐在更衣室的一个位置上，眉头紧皱。
  从那天起，宁远只在球场上和卡卡有交流：传球给他完成助攻，两人私下没有再单独相处说上一句话——因为宁远总避着他。而卡卡不断思考，关于他养的小狗，关于自己还有哪里做错了惹他嫌弃。
  更衣室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
  “你腿疼吗？”宁远受不了了，今天率先问，“不疼就去洗澡吧。”
  卡卡转眸看向他，摇了摇头，“我现在一身臭汗，怕走过去让你不舒服，还是待会吧。”
  宁远无可奈何，“你是个傻瓜，里卡多。赶紧去洗澡，不然我就动手拉你过去了。”
  卡卡居然期盼地，径直朝他伸出手。
  宁远走过去拽起了他。卡卡却一下用力把他拽回到身边坐下，在宁远的默许中，小心翼翼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鬓角，”我总觉得，那不是真正的理由。宁。我如果不洗澡回家，卡洛琳都要捏着鼻子。流汗后气味比小狗刺激一百倍吧？可是你现在，你眼里一丝一毫反感都没有。”
  宁远……他把自己的檀香皂递给他，“不，我就是嫌弃你，去洗洗吧。”
  卡卡一手握着那块皂，一手又摁着他的后脖往自己浑身臭汗的胸前埋，“你肯定不嫌弃我。你不可能嫌弃我。”
  宁远无奈了。
  “……是。你这个人，球衣和身上都带有圣西罗草皮的清新气味，哪怕是流的汗……我能嗅到薄荷和一点儿甜，很好闻。”他如实回答道。
  卡卡顿时眉眼化开阴霾。他又继续摁着宁远闻自己闻个够。他太——笑起来像个傻子，眼睫浓密之极，簇拥着那清亮无辜的眼睛。
  直到宁远抗议表示自己头发还是湿的。
  “那我帮你吹干？”
  ……“你就不能先去洗澡吗？你快点洗，我吹头发。”
  卡卡于是火速去冲澡换衣了。他出来时，固执地拿着吹风筒给已经头发半干的宁远，要求他给自己帮忙打理发型。
  无奈的宁远只好照做，帮他梳——手指伸入卡卡浓密厚厚发间，他糟糕地联想到结发这词——真的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