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隔週一早晨，梁晅在公司一楼等电梯时，收到了官旂传的讯息。
  字数不多，只有一句：〔你今晚有空吗？〕
  自从她出院，他们便少有往来，仅有他偶尔问候她的復原情况。即便上週她已回到公司上班，两人也只在晨会短暂碰面。
  〔有，怎么了？〕他回覆。
  乘上电梯，搭到位于十二楼的行销部，开门的那一瞬，他的手机又跳出通知。
  〔想和你吃个饭。〕
  他盯着那行字，心底有几分预感她约他的目的。
  〔好。〕
  随着人流走出电梯，他看了眼手机，有新的讯息出现。
  〔你想吃什么？〕
  〔选你喜欢的就好。〕
  文字框左下角很快显示已读。
  或许是拿不定主意，她隔了几分鐘才回：〔拉麵？蛋包饭？铁板烧？〕
  他看着屏幕，微微一愣——叁项都是他喜欢的料理。
  刷了员工识别证，走进办公间，他的指头在键盘轻敲：〔拉麵？〕
  〔那就拉麵。〕不一会，她又发来：〔老地方？〕
  〔嗯。〕他立刻明白她意指哪间店，〔那家的特浓地狱豚骨拉麵好吃。〕
  〔你还是一样爱吃辣。〕和他截然相反，她完全不敢吃辣，微辣的食物就足以让她连喝好几口凉白开。
  他把公事包放到办公椅上，〔要约几点？〕
  〔看你，你工作通常比我多。〕她正拿着保温瓶往茶水间走。
  他瞥了眼行事历，〔七点直接在店面碰面，好吗？〕
  〔我会早点到，人多的话可以先排队。〕
  〔我忙完尽快过去。〕
  对话到此告一段落。官旂收起手机，一踏进茶水间，就听到熟悉的对话声。
  梁亦逍从夏蕤手里取走随行杯，把自己的马克杯递给她，「你喝这个。」
  她低头瞅向杯内冒着热气的暗褐色茶水，微偏着头，「这是什么？」
  「桂圆红枣茶，有加黑糖。」
  夏蕤一听，瘪了瘪小嘴，「把我的焦糖玛其朵还来。」
  「不行，你快生理期了，不能喝冰的。」他头一仰，直接把她的咖啡喝掉将近叁分之一。
  她小脸一红，悄声问：「??你为什么知道？」
  「上个月是谁肚子痛到哭出来，还偷偷掐我的手臂出气？」他覻向她。
  夏蕤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有吗？」
  「听话。」梁亦逍拍了拍她的头，「你打我骂我都没关係，但我不想看你那么难受。」
  官旂站在门口，感觉若贸然进去会打扰到他们相处，便转身前往上一层楼的茶水间。她边走边想，虽然夏蕤曾说，自己从学生时代就单恋梁亦逍，但在她看来，他同样动了心，两人其实是双向奔赴。
  ＃
  果不其然，傍晚的拉麵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队。
  官旂提前半小时到，领了号码牌。等待期间，她忆起，过去与梁晅一起来用餐时，他们常被店里的日本师傅误会是情侣。每次她总微笑否认，而他只是默默地吃麵。
  前些日子，她偶然在一个专栏读到：以前最怕寂寞，现在才明白，不真诚的感情比寂寞更可怕。
  彷彿是在说她。
  为了消弭内心的寂寞，她不敢松开他的手——那双温暖、有力，始终保护着她的大手。可是负罪感也不断累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必须好好向他道歉。
  大概经过十分鐘，梁晅也抵达。
  「抱歉，久等了。」
  「十分鐘而已。」她淡淡一笑，「况且我们本来就约七点。」
  他摘下略微起雾的眼镜，稍用袖口擦拭，「前面很多组在排队吗？」
  「剩一组，你来得很刚好。」
  官旂话才说完，店员就叫到了她的号码。
  入座后，他一如往常点了特浓地狱豚骨拉麵，她则挑了柚子盐味拉麵。
  等餐的间隙，她捧起装有热茶的釉色瓷杯，小声开口：「我??跟子辰復合了。」
  梁晅微微一顿，却没显露出惊讶，嘴角牵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恭喜。」
  她放下茶杯，语气里夹着歉意：「对不起……从前那些日子，我太依赖你，也很任性，常把情绪丢给你。」
  「我从不觉得是负担。」他端起茶水，也抿了一口，神色一派平和。
  她盯着杯口升腾的白雾，眼底浮起一丝不安，「老实说，我没把握，究竟能不能与他走到最后??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他递出筷子与汤匙给她，「没关係，至少这次，你是跟着自己的心走的。」
  「你真的??一直很温柔。」
  这时，店员端上两碗拉麵。她望着碗里的溏心蛋，才想起忘了备註要换成海苔。
  「溏心蛋给我吧。」他一眼看穿她的纠结，「你夹一片我的叉烧过去。」
  「谢谢??」
  「子辰知道你和我吃饭吗？」他把汤匙浸入碗中，忽然想到。
  官旂轻轻点了头，「嗯，我有告诉他。」
  梁晅没吃几口，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下。他道了句抱歉，拿起一瞧，锁屏显示了通知，是来自何娫的讯息，还附了一张照片。
  点开聊天室，照片里是个小小的盆栽，而她的文字写着：〔家里的兔耳花开了，挺可爱的。〕
  〔我这几天能过去看吗？〕他回传。
  〔可以。〕
  她回得很快，句末有朵手绘花朵表情贴，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我再问你方便的时间。〕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记得好好吃饭。〕
  放下手机，他发现官旂托着脸颊注视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像有好事发生。」
  他未多做解释，扬了下唇角，就继续吃麵。
  没过多久，官旂停下筷子，看向他，有些欲言又止：「你放在我家的个人物品??」
  梁晅打断她：「你都直接扔了吧。」
  「你确定？」她本来是打算打包好寄给他。
  「这样确实有点浪费，但唯有这么做，我们才能退回朋友。」
  官旂听懂他的顾虑，应道：「我知道了。」
  接近八点半，用餐结束，梁晅主动买了单。
  回座位收拾东西时，他低声说：「时间不早了，让子辰来接你比较好，或者我送你到公寓巷口。」
  「我请子辰过来，他应该在附近。」
  事实上，官旂在约梁晅吃饭前，已先告诉徐子辰，今晚会把话谈清楚，他也答应用完餐后过来接她。
  「希望你一切都好。」他提起公事包，微笑着说：「若有需要帮助，还是可以联系我这位朋友。」
  她微微红了眼眶，很轻地说了句：「你也是，要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