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男人
作者:
耶格尔大帝 更新:2025-10-16 17:54 字数:7784
沉重的花轿,在震耳欲聋的礼乐喧嚣与宫人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中,如同漂流的囚笼,被抬进的宫阙深处。轿帘上繁复的鸾凤刺绣随着晃动投下扭曲摇曳的光影,仿佛预示着你被权力扭曲的命运。
当轿帘被宫人小心翼翼掀起,阳光涌入狭小的空间,瞬间照亮了轿内一片令人窒息的猩红。
光芒的中心,站着那个身着华丽大红喜服,身姿挺拔的身影——暃。
他就那样静立着,面容沉静得如同千年古井,眼眸穿透耀眼的灯火,落在你身上。里面竟有新婚燕尔应有的喜悦,更多是,像终于得到一件按计划送达的重要物品。
连恨意,都被这深宫的寒意冻结,你早该看清的,他是一台只为攫取权力而运转的冰冷机器,为何当初还会那般愚蠢地跳入他精心挖掘的陷阱?
是因为那短暂的同盟誓言?是因为在朝堂风云诡谲中,碰撞出的令你心潮澎湃的远见卓识?还是因为,那唯有在你面前,他才会流露出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保护的脆弱?
正是这份精心设计的脆弱,让你将鹿家的力量,将信任与友情都双手奉上,让他得以用这至高无上的力量,反过来将你死死钉在这无法逃离的境地,动弹不得!
你由宫女搀扶下轿,机械地与暃并肩而立,走向那象征着王朝最高权威,金碧辉煌的殿宇。
皇帝精气神恢复了许多,至少不再需要人搀扶了,他的目光扫过你们,是欣慰?是对未来帝王的赞许?宸妃妆容精致,眼神既有尘埃落定的欣慰,又有对未来的隐忧。
在供奉着皇族列祖列宗牌位的宗庙里,在无数目光注视下,你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所有繁复的婚礼仪式。
满殿的朱紫重臣、宗室贵胄、诰命夫人,皆是笑容满面,恭贺之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片喜庆的海洋。暃也挂着无可挑剔的笑意,从容应对着每一位上前道贺的宾客,举止优雅矜贵,俨然一个沉浸在无边幸福中的完美新郎。
当夜色浸染了天际,你被宫女嬷嬷簇拥着,穿过一道道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门,送入东宫深处一间极尽奢靡的宫室——这里,便是你与暃的婚房。
虽然太子尚未在明诏中被废黜,但这座象征着王朝未来主人的东宫,已是暃的绝对领域。触目所及,皆是浓烈到刺眼的金红:金线织就的龙凤呈祥帐幔低垂,铺着百子千孙衾被的紫檀木床,手臂粗的喜烛在精雕细琢的烛台上烈烈燃烧,烛泪如血缓缓滑落,将室内映照得亮如白昼。
你僵硬地端坐在铺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喜床边,沉重的凤冠压得脖颈酸痛欲折,缀满珍珠宝石的嫁衣此刻却如同厚重的囚服,紧紧裹缠着你,让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殿内的安静,将远处隐约传来的宫廷乐声衬托得更加飘渺诡异,如同送葬的挽歌。
这时,一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鼓点敲在你紧绷的心上。最终,脚步声停在你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你的身躯完全笼罩。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缓缓地掀开了你头顶那方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盖头。
骤然涌入的光线让你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即,你的视线便直直撞进了暃的眼眸中。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你,你也仰头回望着他,努力想从那双熟悉的眼眸里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一丝同盟的情谊,一丝朋友的温度,却只看到一片毫无波澜的寒潭。
彼此的瞳孔中都倒映着对方身着喜服的身影,却隔着一道由背叛与算计构筑的深渊。一时之间,竟是无语凝噎,唯有烛火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你自己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跳声,在这的奢华的囚笼中疯狂鼓噪。
“殿下。”你率先开口,硬生生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为什么?”
这句话耗尽了你胸腔里的热气,每一个音节都凝聚着你积压已久的愤怒。
暃静静地注视着你,竟缓缓俯身,单膝点地,跪了下来,让他的视线与你齐平。此时,他的眼眸此刻竟盛满了你从未见过的,可以称之为深情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向你紧蹙的眉心,试图熨平那深刻的愁纹。
“小杞,”他第一次这样叫你,“你听我说……”
“请殿下……不要那样叫我……”你猛地别开脸,避开了他即将触碰的手指,“我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如此背信弃义?我已经……已经按您所说,竭尽全力地完成了每一件事,我,是您忠诚的棋子,走完了您布下的每一步!我那么信任您,甚至……将您视为此生难觅的知己,可以托付生死的挚友!即便抛开君臣之别,只要您想坐上那个位置,只要您信守当初的承诺……我也心甘情愿,倾尽鹿家所有助您达成所愿!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绝望的控诉如同压抑已久的熔岩,终于冲破冰封的理智,汹涌喷发。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从你悲愤的眼眶中簌簌滚落,滴落在繁复华贵的嫁衣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印记。
你已经如此配合,如此驯服,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被他握在手中,为何他还要残忍地彻底碾碎你心中最后一丝关于澜,关于自由的火光?
“我没有骗你。”暃并未因你的抗拒而恼怒,反而握住了你冰凉的手,道:“小杞,我是不是向你承诺过,事成之后,会立意中人为后?”
你茫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您说……您的意中人是存在的……可您的所作所为,分明又在告诉我……那个所谓的意中人,不过是为了稳住我的幌子……”
你想起那个从未被证实的“心上人”,想起他以此为坚不可摧的借口拒绝你解除婚约的请求,那个虚幻的影子,曾支撑你心无旁骛地完成那些同盟计划,只为了他能得偿所愿,放你自由。
“你派人去查过我的意中人,对吗?”暃循循善诱,语气里充满诡异的期待,“查遍了京城闺秀,查遍了可能与我有关的女子,查到了南疆……可曾查到关于她身份的线索?”
你眼中的茫然如同厚重的迷雾剧烈翻涌,瞬间被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所带来的震惊所取代。
那念头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狠狠劈入你的脑海,让你瞬间瞪大了眼睛,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难道说……”
“对啊,”暃笑了,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竟显出异样的温柔,“我的意中人,一直以来都是你啊。”
这个答案,你曾在荒诞不经的梦境边缘一闪而过,却立刻被自己狠狠否定——你不敢想,更没有如此自命不凡。
当这个答案被他如此清晰肯定时,巨大的震惊如同毁天灭地的惊雷,在你脑海中轰然炸开,震得你头晕目眩,耳中嗡嗡作响。
“可,您还说过……”你想将这个荒谬绝伦的答案无效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用他另一个承诺来抵消这惊悚的告白,“……事成之后,会让我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小杞,”暃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灼热,他握着你的手用力收紧,“难道我,当不得你的心爱之人吗?”
又是这种蛊惑人心,足以令无数女子沉沦的温柔语气,又是这种深情款款,足以乱真的炽热表情。
你扯动嘴角,肌肉僵硬地扭曲着,露出一个比哭还要凄惨百倍、充满了绝望的笑容。
对暃残存的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关于他或许还有一丝愧疚的希望,也在这残酷的真相面前灰飞烟灭。
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吗!
所谓的承诺,那给予你希望曙光,让你甘愿赴汤蹈火的曙光,竟然变成了暃设计的的文字游戏!
是啊,他没有骗你,他有意中人,那个意中人就是你!
他要你爱上他,那么他自然就成了你的心爱之人!
多么完美的逻辑闭环,他玩弄着你的心,用他言语的罗网,将你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你知道自已已身陷囹圄,无处可逃,但你也再也不想沉溺于这雾里看花般令人心力交瘁的欺骗中了。
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然怒火,混合着被愚弄的滔天屈辱,猛地从心底最深处轰然燃起,瞬间烧尽了你的理智。
你猛地抬手,狠狠抓住头上那顶象征着皇家荣宠却也如同耻辱般的价值连城的凤冠,镶嵌的珍珠宝石硌痛了手心,金属边缘刺痛了指尖,你将它狠狠扯下,朝着金砖地面狠狠掼去!
“哐当——哗啦——!”
一声巨响伴随着珠玉碎落四溅的悲鸣,在宫殿中炸开,象征着身份与束缚的凤冠瞬间扭曲变形,珍贵的东珠滚落一地,如同你碎裂的心和尊严。
你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向暃的胸膛,将他远远地地推离自己:“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了!暃,你可以用威逼利诱,用这滔天的权势把我绑在你身边,锁在这这里!但我绝不会爱上你!”
你嘶声力竭地怒吼,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而且,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鹿家的兵权,为了巩固你那至高无上权力!你,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你想起了澜。
刹那间,无数个寂静的夜晚涌入脑海:他沉默温暖的陪伴,像最坚实的壁垒守护在你身后;他看向你时,那双永远盛满忠诚的眼眸,如同暗夜中的星辰,驱散你所有的阴霾;他给你的,是没有一丝算计、不求任何回报、以及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纯粹到极致的爱!
澜的爱,是如此真实,如此厚重,陪你走过漫长的岁月,澜,才是你心中唯一的净土和真实的温暖,你被澜爱着,又怎么会被暃这精心排练的表演所蒙蔽?
积压了整整一个月的委屈与恐惧,不甘与愤怒,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火山,你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冲击而摇摇欲坠,你失声痛哭起来,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所有强撑的仪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暃看着你崩溃痛哭的样子,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或许被尖锐话语刺痛,或许是掌控局面被打乱的不悦。他再次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你剧烈颤抖的双肩,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和:“小杞,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误解,但请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对你的心意,绝不是假的。”
“闭嘴!”你如同被烫到,发疯般用力甩开他的触碰,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永远比不上他!永远都不!”
你将心中最真实的话吼了出来,如同最后的宣战。
果然,这句话触碰到了暃最深的逆鳞,瞬间点燃了他极力压抑的暴戾,他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深情面具轰然碎裂,暴露出来的是他惯有的倨傲,以及你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胆寒的阴鸷。
一股带着杀意的威压瞬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连烛火都为之暗淡,你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眼中那闪过如同野兽般的寒光,让你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拧断你的脖子!
“呵……”暃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你总是这样……不识好歹。”
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你因哭泣而狼狈不堪的脸,目光扫向房间一侧那扇巨大的紫檀木雕屏风。
“不过,今日是你我洞房花烛的良辰吉日,作为你的夫君,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对着屏风方向道:“出来吧,澜。”
澜?
你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还是被这极致的痛苦刺激得产生了幻觉?
你猛地抬起头,循着暃的目光,震惊地看向那扇巨大的屏风。那屏风上的蟠龙在烛光下张牙舞爪,仿佛活了过来。
屏风后,那浓重的阴影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日夜担忧牵挂的身影,一步步地从屏风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澜?”你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深刻在你灵魂深处,对你永远温柔的脸庞,此刻就在眼前!在暃的婚房里!
你的震惊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灭顶的恐惧瞬间欺压而下——一定是澜在逃亡途中被暃抓住了!
否则何以见得,暃这几天都不见人影?
一定是这样!现在……是他来救你?还是暃用你来威胁他自投罗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被五花大绑?为什么没有像之前那个被暃抓到的女刺客一样被铁链锁住,伤痕累累?
他就这样……平静地,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甚至……他的姿态,他的气息,都透着异样的平静?
巨大的疑团缠绕住你的大脑,让你一片混乱,但此时此刻,保护澜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你来不及深想这其中的诡异,条件反射般地调整了姿态,强压下所有的痛苦,你猛地从床边滑落,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那沉重的撞击声让你的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你朝着暃深深低下头,额头几乎触地,声音带着急切与哀求,夹杂着绝望的哭腔:
“殿下!是臣失仪!是臣不识抬举,冒犯天威!求殿下开恩,万万不要迁怒他!殿下想要的,无论是兵权还是臣下,您都已得到!从今往后,鹿家上下,唯殿下之命是从,绝无二心!只求殿下……高抬贵手,放澜自由!求您了!”
你语无伦次,只想用自己的一切,用鹿家的忠诚换取澜的平安,你的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主上!别这样……”澜看到你这副模样,他终于无法忍受,像一道闪电般冲到你面前,伸手就要强行扶起你。而你倔强地绷紧身体,死死跪在原地。他动作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屈膝,直挺挺地跪在你身边。他的目光焦急地投向暃,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却堵在喉间。
“呵……”看着你们双双跪伏在地,看着你对澜那毫不掩饰的超越自身的维护,暃发出一声冷笑,“你们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他的目光在你卑微跪伏的身影和沉默的澜之间来回扫视,道:“不过,你似乎搞错了,王妃。”
王妃二字,带着羞辱的意味,那是他故意说给澜听的。
“可不是我把他抓来的,是他自己主动来找我的,是吧?我的好——弟——弟?”
弟……弟弟?
之前所有零散的被你刻意忽略或百思不得其解的线索,在这一瞬间串联:那个宸妃早年诞下双生子,其中有一个在战乱中却不慎走失的传闻;澜那如同被浓雾笼罩,从不主动提及的模糊过去;他与暃在身手,反应速度,战斗天赋乃至某些神态上惊人的相似……
这一切,都残酷地指向那个你内心深处最不愿意相信,也最不敢去深想的恐怖真相。
“澜……果然是皇子……”你像是认命一样,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脸上露出充满了荒谬的惨笑,“那南疆的密文……是您最关键的诱饵,是么?殿下?”
暃不置可否地笑了,“当年随父皇御驾亲征,平定南疆一个负隅顽抗的小部落。那部落的文字晦涩难懂如鬼画符,我和弟弟当时年纪尚幼,觉得新奇有趣,便私下里学了一星期,用于彼此间简单通信玩耍,权当孩童的游戏。”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谈论这一件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童年趣事,目光转向沉默的澜,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过去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有派得上用场的一天。当年那场大战异常惨烈,父皇不慎落入敌方精心布置的绝杀陷阱,危在旦夕。而我们两兄弟,被不明来路的死士追杀,你,”他指着澜,声音低沉下去,“为了掩护我,引开如狼似虎的追兵,最后在混乱和厮杀中走失。后来父皇登基,君临天下,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你的下落,悬赏万金,苦寻多年却杳无音信,如同石沉大海……一直到……鹿杞,执掌鹿家大权……”
“你比你的父亲鹿在野仁慈,也更不守规矩。鹿家的死士,从来只在阴影中行走,绝不在人前暴露身份,但是你……你想让他过正常的生活,你把澜从见不得光的黑夜里强行拉了出来,让他能够在人前行走,给他权力和便利!多亏了你,让他暴露在阳光之下,接触到鹿家乃至京城的人脉网络,不然,我还真找不到我这位失散多年的弟弟!”
暃的目光投向澜,道:“你其实早就发现了吧?你可是我的亲弟弟,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能做最顶尖的皇子,你也能做最顶尖的刺客!你早就查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吧!”
他的话语如同利箭射向澜,也击碎了你最后的幻想。
你难以置信地看着澜,你试图在他低垂的脸上找到答案,找到否认或辩解的痕迹。然而,你看到的,是他更加紧抿的薄唇,是他眼中无法掩饰的巨大痛苦和……
他竟然避开了你的目光!
这是澜有愧于你,无法面对你时才会有的表现,你太熟悉了!
你的心瞬间沉入深渊谷底,你知道,暃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但你还是想亲耳从他口中听到确认,听到这残酷的审判,你颤抖着开口:“你……你早就知道,你是皇子?”
澜缓缓抬起头,眼眸此刻充满了剧烈的挣扎和愧疚。他不愿意骗你,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在你如此绝望的时刻。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如同重锤敲在你心上:
“……是。”
这一个字,彻底压垮了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你震惊到了极点,声音里充满了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绝望,你想起那夜在御湖边,澜不惜在暃面前暴露你们的私情,又斩钉截铁地告诉你暃绝不会说出去时,那异常笃定的眼神……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为他是我的弟弟,”暃冷冷地笑了,替澜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的才华、身手、天赋,都是一样的。所以,好巧不巧,我们还爱上了同一个人。”
他阴森森地指向你,宣判着你的罪过,“他为了能留在你身边,为了守护你,所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要!不要皇子身份,不要荣华富贵,不要自己的过去!抛弃所有,只为了你!他现在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你!”
“在你看来,你怕我对鹿家不利,所以你让他远走高飞,可是你想不到吧?他为了你隐藏了那么久,却同样愿意为了你现身,他来求我!求我放过你,求我不要对鹿家赶尽杀绝……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啊。”暃露出无比狰狞的笑容,那笑容扭曲了他俊美的脸庞,显得格外可怖,“好得让我……非常生气……”
你知道自已已经在绝路上了,心如死灰,万念俱寂。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深深的疲惫和彻底的绝望,你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从权力的高空狠狠坠落。
鹿家,澜,你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在暃的一念之中。
你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
“……事已至此,但凭殿下……处置……”
然而,暃脸上却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
“小杞,你为什么总是觉得……”他缓缓蹲下身,凑近你,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意拂过你的耳廓,“……我要对你们赶尽杀绝呢?”
他的手指拂过你脸颊残留的泪痕,“我说了,我爱你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拥有你,让你永远、永远只属于我……这不是假的。”
他站起身,目光在你和如同石雕般沉默的澜之间来回扫视。
“来吧,选吧。我们兄弟两个,你选哪一个?”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澜,“是做我的王妃,还是……跟他走?”
选?
你的喉咙干涩灼痛。
选暃?
意味着彻底屈服于这个冷酷的男人,你会成为他笼中的金丝雀,鹿家成为他稳固权力的工具。而澜,作为暃的弟弟,暃不会杀他,但以暃此刻的嫉妒和愤怒,他绝对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他!让他日日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兄长身下承欢,听着你的呻吟……这无疑是让澜进入一个凌迟般痛苦的地狱,这比死更残忍!
选澜?那无疑是拉着整个鹿家陪葬,暃绝不会放过背叛他的鹿家,那些追随你的族人,无辜的仆从,你的朋友,都将因你的选择而血流成河,你做不到!
哪一个都不能选!哪一个都不能不要!
痛苦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你淹没,你的嘴唇翕动着,却连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你根本无法做出这个注定是死局的选择,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是通向地狱!
“既然如此,”暃看着你脸上濒临崩溃的犹豫表情,眼中闪过凶狠的快意。
“那……就只能都要了?我们三个一起啊?”
都要了?
你茫然地看向他,什么叫做……都要了?
“是……”一直沉默着,仿佛承受着整个天地重压的澜,终于艰难地开口了。
他抬起头,看向你的目光充满了要将人溺毙的痛苦,他太了解自己这位兄长了,了解他的占有欲和不容任何忤逆的绝对意志。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沉重的决绝。
“……天下……若要有另一个人能碰你……那也只能是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