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者:肖静宁      更新:2025-10-27 15:57      字数:3309
  骆孤云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那是因为月儿心中纤尘不染,所以看什么都是美好的。”萧镶月道:“不,是因为云哥哥让月儿未曾品尝人世间的艰难苦楚,可以无忧无虑,平安喜乐......”轻轻喟叹:“月儿今生何其幸运,得与云哥哥相携相伴,祈愿如此终老
  才好!“骆孤云柔声道:“那是当然,咱俩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分开。”
  一片淡云飘来,遮住了月亮的光芒,满天的繁星反倒看得格外清晰。俩人躺在石头上数星星,听着四周昆虫的鸣叫,喁喁私语。至月影西斜,刮起阵阵凉风,才钻进帐篷歇息。
  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清晨的溪畔空气格外清新,却有些微微凉意。昨日带的衣衫有些单薄,俩人便收拾好行装,驱车返程。
  经过一个小镇,正碰上赶集。卖各种乡土特产,新鲜蔬菜水果的摊贩,摆满了路的两旁。赶街的人摩肩接踵,煞是热闹。萧镶月将车窗摇下来,饶有兴致地四下张望。骆孤云见他喜欢,便缓缓开着车,任由他看个够。
  街边有商贩在卖月牙糖,这是当地的一种小吃,用麦芽发酵后拉扯成饴子,再用模具压制成月牙形状。骆孤云跳下车,买了一大包,丢了一块在嘴里,嚷着:“吃了月牙糖,便要尝尝月儿的味道......”将坐在副驾上的萧镶月一把搂过来,吻了上去。月牙糖在俩人嘴里滑来滑去,分不清是谁的口水,总之咽下去就好,直到吞下最后一丝甜腻,一块月牙糖被如此分享完毕,才意犹未竟地将人放开。俩人都已情动,下身搭起老高的帐篷。萧镶月双颊绯红,眼中水波滟滟。骆孤云暗道糟糕,昨晚,上半夜忙着看月亮,数星星,凌晨下了场小雨,篝火已熄,帐篷毕竟不比屋内,寒气直往里透,生怕月儿冷到,只顾着用被子把他紧紧裹住,竟没来得及做那最重要的事......此刻周遭都是人,总不能就地解决......恨不得立马赶回府,抱着人在大床上翻滚。
  不知哪家店铺的留声机喇叭开得震天响,周围一片嘈杂,也盖不住音乐的声音:
  国殇骤起风雨狂,弃笔凌空扬。
  恨煞河山沦敌手,岂甘做奴亡!
  长空浩气荡,碧血洒穹苍。
  风烈烈,雪茫茫。
  卢沟耻,南京恨,今朝偿。
  山海无归途,万里碧天长。
  青山有幸埋忠骨,英魂昭四方。
  驾机怒向烽烟去,舍身终不惘!
  独身无援犹御侮,雄鹰凌霄上。
  一腔孤勇昭日月,丹心换暖阳。
  前赴后继惊天地,英名万古长......
  空灵忧伤,又充满力量感的歌声传进耳朵,萧镶月脸色骤变,双手捂着头,痛苦地道:“月儿不听......月儿不听......”
  留声机播放的歌曲叫《长空祭》,是萧镶月四年前创作的。当年无数年轻的空军飞行员,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拼死战斗,或驾机撞向敌营,与敌人同归于尽。或被俘后坚贞不屈,饮弹自尽。前赴后继,英勇殉国。萧镶月写下这首饱含深情的《长空祭》,并亲自演唱。此歌流传极广,无数人听得热泪盈眶,多年以后依旧是经典。
  骆孤云心知不妙。单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搂着人,脚踩油门,恨不能立刻离开此地。无奈前面挑担的,赶车的,挡住了去路,街道拥挤不堪,车子行进极其缓慢。那歌曲想不听都不行。萧镶月痛苦地伏在他膝上,迷茫道:“月儿何时写过这样的曲子?何时唱过这样的歌曲......”
  之前但凡出行,都要提前清场,这回一心想过二人世界,又是在荒郊野外,因此连随从都没带。好好地去露个营,又让月儿遭受这无妄之灾,骆孤云感觉很是气闷。一连几天,都心情郁郁。萧镶月倒反过来安慰他:“月儿这头疼症只要不听到那些旋律,至多半日也就好了。云哥哥不必太过忧虑。”
  科比已于日前离开汉昌,打算经上海回到波兰。孙牧亦是忧心忡忡,私下里对骆孤云道:“科比先生临走前反复交待,要远离那些旋律。因为潜意识是不可控的,若反复刺激脑神经,月儿再坚强,也难保不会出现精神错乱的状况!只是月儿的音乐流传太广,在哪个旮旯角落都听得见,防不胜防......这可如何是好?”
  又过几日。趁萧镶月还在睡着,骆孤云晨起锻炼完毕,和易水易寒兄弟边吃早餐边议事。
  易水道:“重庆那边与共党的和谈基本达成。下个月十号,正逢国庆日,委员长请三弟务必出席国庆典礼及和谈协议签署仪式。夫人亦多次问起月儿,说想念得紧。恐怕三弟要带着月儿去重庆走一遭了......”
  易寒嗤笑道:“什么狗屁和谈,都是幌子!那协议就是一纸空文!委员长无非想拉着三弟给他站台,撑门面罢了!”
  骆孤云笑道:“这回就遂了他的愿,我去就是了。”
  “三弟的意思是......”易水最了解骆孤云,听出他话里有话,赶忙问道。
  “我已决定尽快带月儿离开中国,赴国外定居。”骆孤云抛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易寒惊得手上的筷子差点拿不稳:“三弟说什么?”
  骆孤云又重复一遍:“我打算带月儿离开,去国外生活。”
  易水也有点乱了方寸,道:“兹事体大,三弟可考虑清楚了?”
  骆孤云缓缓道:“两位哥哥不必惊慌,此乃我深思熟虑之决定。其一,如今的局势大家都清楚,内战即将全面爆发。我骆某人的枪口向来只对外,要自己人打自己人,还真办不到!其二,这些年月儿创作的音乐在国内随处可闻,只有带他远离这个环境,才是唯一的办法。”
  易水迟疑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仓促行事,恐引起军心动荡,政局不稳......”
  “内战在即。委员长正要倚靠于你,必不会轻易放人。”易寒道。
  骆孤云筷子一扔:“我铁了心要走,他奈我何!只是蒋某人心胸狭隘,若我强行离去,恐将彻底反目,于军中弟兄不利。因此与哥哥们商议,得先把戏做足了。”
  易水道:“三弟心中是否已有策略?”骆孤云道:“此事只有你我兄弟和孙大哥知晓,对月儿也暂且保密,以免他担忧。明年开春,便是我离开之时......”
  弟兄三人一时静默。易水叹道:“且不说国共之争胜败如何......能如三弟般清醒过人,果断抽身,激流勇退。对权力毫不留恋,世上怕没有几人能做到......”
  骆孤云慨然道:“你我兄弟打从会走路起,就在军营里打滚,哪场仗打下来不是尸横遍野?一将功成万骨枯,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若为抵御外侮,我辈自当仁不让。搞内斗,骆某还真是不屑与之为伍......管他国党共党,能为百姓谋福祉的就是好政党!”靠在椅背上,两手一摊:“让他们斗去吧......下半辈子,我只想和月儿过些安生日子。”
  易寒盘算道:“至明年开春,尚有半年时间筹谋。我便将西南西北七省这几年的厘税,并咱们各项生意的盈余,陆续汇入以月儿的名义设在瑞士苏黎世银行的账户......”
  “不可!军中各项开支巨大,钱款留下给弟兄们......”骆孤云忙道。易寒打断他:“三弟糊涂!如今四大家族把持朝政,这些钱迟早被中央盘剥了去。趁早转移到国外,将来也可为咱们留条后路。”
  易水沉吟道:“如此大额的资金要转移出去,恐引起中央警觉,需得找好通路......”易寒道:“回头我多联系几家国外的军火商,贸易行,以购买军火或大宗货品的名义,将资金分批转出。保管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下一丝把柄。”
  骆孤云继续道:“此去孙大哥必跟我们一起走。有两位哥哥在,军中弟兄吃不了亏,我亦没有后顾之忧。一旦局势有变,哥哥们可见机行事,务必保证大家伙全身而退。”易水道:“三弟放心。如今飞机交通方便,通讯技术先进,若遇重大决策,我必第一时间报告三弟,请总司令示下。”
  易寒叹道:“南京的公馆,我已遣人重新修,本想着三弟和月儿会常在南京。唉......如今怕只有大哥偶尔去住住了。”骆孤云笑道:“日后三弟和月儿不在身边,大哥在南京,二哥在上海,最好还是成个家,娶房妻室,身边有个人照料,我也放心些......”易寒笑道:“我是无此打算了,看大哥的......”
  骆孤云道:“大哥睿智过人。论审时度势,出谋划策,无人能及。只不过感情的事,就是真心换真心,越简单纯粹越好......”
  易水比骆孤云大四岁,已年近四十。风流倜傥,情人如过江之鲫,三天两头就换一个。前不久两个京剧名旦为他争风吃醋的八卦新闻还被众小报津津乐道了一番。
  “三弟与月儿琴瑟和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年剿匪途中,我便讲过,莫以为天下情缘都如你们这般幸
  福美满!感情这东西是最禁不得考验的!真心?人心隔肚皮,焉知别人在算计些什么?到头来只怕真心喂了狗......“易水有些忿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