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春潮 第51节
作者:
花上 更新:2025-10-27 16:03 字数:4219
因为是用饭的时间,不能让人等太久,二人修整一番,牵手出门。结果房门一开,竟迎面撞见二哥沈意林举着手正要叩门。
三人俱是一怔。
沈意林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打了个转,轻咳一声道:“世子,妹妹,膳厅备好饭菜了,母亲让我来唤你们。”
他想起上回也是这般撞见二人亲密,此刻见妹妹面泛桃花,世子耳根微红,想必又躲这里亲热了。
沈识因慌忙松开陆呈辞的手,脸颊绯红地应道:“好的二哥,我们正要去。”
她说着,低头快步往院外走,轻触发烫的面颊,只觉羞得无处藏身。
又被家人逮着了……
陆呈辞瞧着她慌张的背影,唇角不由漾起笑意,与沈意林并肩跟在后面。
两人虽相识已久,自两府联姻后反倒不如从前自在——如今既要顾虑姻亲关系,又得斟酌分寸。
沈意林打量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关切道:“世子面色似乎不佳,可要唤太医来瞧瞧?”
陆呈辞目光仍追随着前方那抹倩影,低声应道:“无妨,只是些皮外伤。”
沉默片刻,沈意林终是开口道:“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事关舍妹终身,还望世子莫怪。”
陆呈辞闻言转头正色道:“二哥但说无妨,我必坦诚相告。”
这声“二哥”叫得沈意林眼皮微跳,反倒有些赧然。他踌躇片刻,终是压低声音道:“上回王爷与侧妃来提亲时,虽说得冠冕堂皇,可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桩婚事牵扯甚广。只是……”他望向远处妹妹的身影,“于我而言,最要紧的是想问问世子,待识因究竟有几分真心?”
他语气渐沉:“朝堂纷争我们男子自当应对,可对她来说,婚姻便是一生的依托。若嫁入这般复杂的王府,连半点真心都求不得,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得很。”
陆呈辞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当即驻足正色道:“二哥的顾虑我明白。但请放心,我对识因确是真心实意。若非如此,断不会应下这门亲事。我深知这潭水有多浑,既邀她同行,自当倾尽全力护她周全。”
沈意林从他眼中望见真挚情意,心下大喜,不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看出你二人有情意,每回见面都……”
话未说完便听陆呈辞倒抽冷气,忙问:“这是怎么了?”
他使的劲也不大。
陆呈辞蹙眉苦笑:“肩上带伤,二哥方才碰着了。”
“受伤了?”沈意林顿时慌了神色,“走,我带你去看大夫。”他说着便要拉他去寻府医。
陆呈辞摆手推拒:“当真无碍,忍忍便好。”
沈意林急得拽住他手腕:“受伤岂能硬撑?快随我去找府医瞧瞧。”
陆呈辞虽被这般拉扯着,心底却漾起暖意,头回被人这般紧张关切,倒像是多了位真心待他的兄长,教他胸口涨满难言的温热。
沈意林执意拉着他往府医处去:“既成了一家人,往后受伤遇事定要直言。我与妹妹一同护着你,断不会让你独自受苦。”
陆呈辞听得心头滚烫,连连应着“是”。
府医解开衣襟查验伤势时不禁骇然:“世子怎伤得这般重,合该好生卧床休养才是。”指腹轻触他脚踝肿胀处,“这伤若再不仔细医治,怕要落下病根。”待看到颈间的伤痕,更是倒抽凉气,“这般重伤,您究竟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沈意林盯着他颈间那道被银丝勒出的血痕,只觉头皮发麻,心疼道:“堂堂世子怎会伤成这样?快说是遇着什么事了?”
陆呈辞淡淡一笑:“不过是遇上些棘手人物。对方武功高强,人手又多,使的兵器更是诡异,竟是锋利无比的银丝,沾着便见血。我难以应付,这才落得如此。”
“银丝?”沈意林倏然蹙眉,仔细端详那伤口,“我似乎在哪见过这般招数……”
他揉着额角苦思:“也是用这等银丝取人性命,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陆呈辞神色凝重:“我查过,用这般兵器的人寥寥无几。此人内力深厚,银丝使得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实在防不胜防。”
沈意林凝神思忖片刻:“既是这般高手,必是受人指使。莫非是皇上那边的?”
陆呈辞摇头:“不像宫里的路数。那些人招式野得很,倒像是江湖中人。我识得不少武功流派,尤其宫中招式更是熟悉,此番却完全看不出来历。”
“莫非是六年前那些仇家又卷土重来?”沈意林忧心忡忡地问。
陆呈辞仍是摇头:“那批人的招式我早已摸透,绝非同一路人。不过已在详查,总能揪出幕后之人。”
沈意林听得脊背发凉,叹道:“这世子当得真是凶险重重。”
他转头对大夫郑重嘱咐:“务必好生医治,这副身子若不好生将养,如何扛得住这般折腾?”
他又从旁取过暖炉塞进陆呈辞手中:“手这样凉,穿再多也无用。先暖着,待会儿用膳时多进些温补的汤食。”
他向来仔细周到,虽与陆呈辞同岁,但是自有兄长的气度。
待大夫包扎妥当,二人来到膳厅时,姚舒与沈识因早已到,太子也落了座。只是太师与沈老爷始终都未现身。如今朝堂形势微妙,各自立场分明,倒不便过多往来。
姚舒只推说二人事务繁忙,太子却含笑表示不必拘礼,用膳时自在些才好。
方才,太子一见沈识因进屋,便含笑招手让她坐在身侧。沈识因虽不情愿,却碍于身份只得勉强落座。
此刻陆呈辞一进门便见二人坐在一起,瞥见沈识因眉间隐忍的难色,当即了然,一定是太子又以身份相迫。
他走上前牵起沈识因的手,将人引到邻座,自己则坦然坐在了太子身旁。
太子见状轻笑:“呈辞来得正好。上回一同用膳还是你初回京时接风宴,今日既聚在一处,合当好生畅饮。”
他说着执壶为他斟满酒杯,玉液琼浆在盏中漾开潋滟波光。
太子亲自斟酒本已是放下身段,陆呈辞便也只道了声谢。
太子自斟清茶道:“我近日身子不适,便以茶代酒了。”
沈识因瞧着蹙眉,陆呈辞身上还有伤,不能饮酒。她轻声开口:“太子殿下,陆呈辞近来胃脘不适,今日怕是不能陪饮了。母亲特意备下这桌佳肴,样样都是心血,若饮酒败了胃口,反倒辜负母亲一番美意。”
她话一出,屋里安静一瞬。
陆呈辞未料她竟这般直接为自己挡酒,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太子闻言尴尬一笑:“识因还是这般体贴入微。记得儿时你入宫,总叮嘱我好生服药用膳,还常带甜食给我。这么多年过去,仍是这般善心。”
这话说得随和,听在陆呈辞耳中
却觉刺耳,他是故意的。
姚舒见气氛微妙,忙笑着打圆场:“识因这孩子最是懂事,我自幼便教她要知冷知热。当年在宫中时,也常嘱咐她多关照太子殿下,送些甜食宽心。难得这孩子至今还保有这般体贴人的好习惯。”
姚舒这般打圆场,太子也从善如流地笑道:“伯母说得是,识因确实是个懂事的好姑娘。”
他话到此处便适时打住,毕竟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总要有些分寸。而后举盏起身,温言道:“今日难得相聚,便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多谢沈伯母亲自下厨款待,实在辛苦。”
太子言辞谦和,举止温文,很快便让席间气氛活络起来。原本拘谨的众人见他这般平易近人,都与印象中端肃冷漠的储君形象大相径庭。
他时而说些趣闻轶事,时而讲些俏皮话,尽显二十出头的翩翩公子风度,又似邻家兄长般可亲。
这般风趣的太子,着实世间少见。
沈识因原以为这顿饭会吃得十分艰难,未料竟在轻松氛围中用毕。
连陆呈辞也暗自讶异,头回见识到太子不为人知的一面:能恣意谈笑,自在用膳,毫不拘束。即便遇到尴尬话头,也会巧妙转圜,从不教人难堪,甚至还能说些民间趣闻逗趣。
这般人物若不是太子,若未染病,该是个极出色的人罢。
宴散后太子便告辞离去,沈识因本以为陆呈辞也会急着回去处理公务,毕竟他身上带伤需好生休养。谁知这人竟跟着她回到小院,赖在榻上脱靴子:“又困又累,我先睡一会。”
只有在她这里,他才觉得轻松。
他说罢,又看了看她,问道:“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在这里睡?”
在这里睡?沈识因愣了一下。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
“我不管,你已经答应了。”
“……”
她见他神色倦怠,便由着他先躺下歇息。自己在床边静静坐着,见他连沉睡时都不肯褪下氅衣,依旧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心下不由酸楚,这伤究竟多重,才教他这般遮掩?
她托腮凝望他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与失了血色的嘴唇,每一处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一个人,偏偏命途多舛。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贴在自己颊边,只觉得他连在睡梦中都不安稳,眼睫轻颤,眉尖微蹙,仿佛随时会惊醒。
正出神间,忽闻贴身丫鬟玉儿在门外轻唤。她小心抽出手起身,刚到门外玉儿就凑近道:“小姐不好了,刘叔刘婶不见了,好像被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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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
好想与老婆抱抱睡![抱抱][抱抱]
第40章
沈识因心下大乱。刘叔刘婶的住处她一直安排得极为隐秘,不仅派人看守,还特意留了人贴身照料,怎么会突然失踪?
若失去这两个关键证人,不仅难查当年真凶,连他们的性命都岌岌可危。
她急忙往外走,忽又想起陆呈辞,回房见他仍沉睡着,这才稍稍安心,转身离去。
待她匆匆赶到刘叔刘婶所住的小院,眼前已是人去楼空。院中桌椅翻倒,屋内尚有挣扎的痕迹,明显是遭人强行掳走。
她心慌意乱,又赶回府中寻二哥。这些时日,二哥动用大理寺的人手帮忙追查,可毕竟时隔两年,始终难有进展。
只是沈意林一直不解,为何妹妹对这件事如此执着,非要将那对老夫妇单独安置。
先前他试探着问过几回,妹妹却总是避而不答。联想到那惨死的女子是遭人凌辱而亡,而妹妹自姨母家归来后便终日惶惶,甚至失了记忆,莫非与此事有关?
他试探过两次,见妹妹始终缄默不语,想来是心有隐衷,便不再多问。
如今这两口子突然失踪,显然是被人盯上了。且对方武功高强,竟能突破重重守卫将人掳走。他见妹妹忧心忡忡,低声问道:“可是有怀疑之人?”
沈识因思忖片刻,觉得事到如今不该再瞒着二哥了。她将二哥拉进内室,郑重道:“二哥,此事关系重大,我愿如实相告,但请你莫要让爹娘知晓。”
沈意林见她神色凝重,连忙点头:“你但说无妨。”
沈识因便将两年前从姨母家归来途中的遭遇细细道来,又提及林茹姑娘的惨事。
沈意林听罢眉头紧锁:“所以妹妹现在在怀疑姨丈与江絮表兄?”
“正是。”沈识因轻叹,“可我又觉得二人不似那般歹毒之人。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姨丈看似老实寡言,近日家中连出变故,连江灵表妹要许给许夙阳这般大事,他都未曾多言;江絮更是全然不顾妹妹出嫁后的境遇。这般行事,难免显得自私。”
“况且姨母里外操持,他们却安享其成,竟不觉辛苦。自私之人,往往行事无所顾忌。只是……”
她迟疑片刻,道:“那歹人身上带着浓重鱼腥味,衣衫粗陋,力气极大,不似年少的江絮表兄;若说是姨丈,偏那歹人举止粗野,全无读书人的文气。我实在矛盾,既不能贸然查问,又不知该从何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