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春潮 第82节
作者:
花上 更新:2025-10-27 16:03 字数:3946
姑娘用最赤诚的心爱他、救赎他,让他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世间。
他望着她为自己泪落涟涟的模样,眼眶一热,眼泪落了下来。自母亲去世后便再未落过的泪,此刻竟再难抑制。
如何能不感动?这苍茫人世,终于有一人要与他血肉相连,走完一生。
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低沉而温和:“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深爱着你,莫要再哭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见她泪珠仍不停滚落,他用衣袖为她拭泪,而后俯身吻上那轻颤的唇。
沈识因在他唇间含糊地唤了声“夫君”,这两个字如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陆呈辞全部心绪。他收紧臂弯深深回吻,万千情愫皆融在这缠绵间。
还有许多话哽在喉间,却寻不着恰当的言辞。他托着她的腰身,小心让她侧坐在未受伤的腿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忘情亲吻。
此刻二人早已忘却身在何处,天地间唯余彼此交缠的呼吸与心跳。
这个吻缠绵而温柔,交织着生死相依的深情与劫后余生的珍重。正当二人沉醉其间,不远处房门“吱呀”一声忽然被推开。
沈识因警觉地抬头,只见二哥沈意林怔在门外。
檐下灯笼的光晕虽不算明亮,却足以映照出彼此的神情——她还坐在陆呈辞腿上,腰身仍被他牢牢环着。
陆呈辞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扰了心绪,尚未回神,沈意林已慌忙别过脸去。
沈识因急忙从夫君膝头起身,颊畔飞红地轻唤了声“二哥”。
陆呈辞望向沈意林,目光落在他手中那块浸着刺目血色的雪白布巾上。沈识因也看见了,急忙问道:“二哥的伤口又裂开了?”
“不是我。”沈意林面露焦灼,“是陆瑜……方才又呕了血,我正要去请大夫。”
陆瑜本就体弱,历经宫变重伤后,身子更是每况愈下。这些时日咳疾愈重,时常呕血,眼见着气息奄奄,已是一副油尽灯枯之态。
陆呈辞闻言立即起身:“速去请大夫,定要寻最好的来。”
沈意林匆匆应下,临走前又补了句:“你们……继续。”说罢疾步离去。
沈识因不自觉地轻抚唇角,这般情形下实在难以继续,面上泛起赧然红晕。
陆呈辞牵起她的手:“进去看看。”
沈识因抬眼望他:“你不恨他?”
“恨倒谈不上。”陆呈辞微微摇头,“虽则厌烦,但既已至此,也不必再计较了。”
他向来豁达,心中自有一杆秤,清楚何时该争,何时该放。如今既已得沈识因倾心相待,二人既是夫妻,那些旧怨便如过眼云烟,再不值得萦怀。
沈识因轻声应下,搀着他步入房间。甫一推门,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自落脚禹州后,陆瑜便一直卧病在此,陆呈辞虽来过两三回,沈识因却是初次探视。
此刻,只见陆瑜正伏在榻边剧烈咳嗽,青石地上溅着暗红血渍。沈识因见状不由蹙眉,未料他伤势已沉重至此。
听见脚步声,陆瑜勉力抬头,见二人携手而来微微一怔,喉间又涌上阵阵呛咳。
沈识因扶着陆呈辞在榻边坐下,陆呈辞伸手为陆瑜轻抚背脊,好容易才止住咳势。
陆瑜拭去唇边血痕,又取帕子掩住地上血迹,气息微弱道:“这污血脏秽,莫要沾了衣履。”
沈识因闻言再度蹙眉,却听陆呈辞沉声道:“皇室血脉岂容一个‘脏’字玷污?从前那个运筹帷幄的陆瑜,怎就沦落成这般丧气模样?”
陆瑜苍白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这副残躯,早该化作黄土了。”
陆呈辞将他轻轻按回枕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还能说出这等丧气话,可见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且安心躺着,意林已去请大夫了。随行的小太监说,你身边那位总管先前寻到过一位能治你病症的神医。战乱时二人失散,我已派人去寻了。”
陆瑜有些吃惊,凝眸望向陆呈辞。烛光下这对堂兄弟的侧影依稀有几分相似,俱是剑眉星目的皇家相貌,只是一个如寒潭冷月,一个似风中残烛。
陆呈辞被他看得不自在,偏过头道:“莫要多想,我这般费心不过是因为你手中尚有兵马可用。”
陆瑜闻言反倒松了口气:“还好仍有些用处。若你当真纯粹待我好,反倒要令我不安了。”
他说着又看向静立一旁的沈识因:“别站着,快坐。”
沈识因应声坐下,没有插言。
陆瑜转向陆呈辞,气息微弱却郑重:“此番还要多谢你在宫中施以援手。”
“既知感恩就好生将养。”陆呈辞指了指自己裹着纱布的腿,“为了救你,我这条腿险些废了。”
陆瑜看了眼他的腿,只听他正色问道:“这些时日以来,你当真毫无察觉?警惕性就那么差?既曾监国理政,可曾暗中培植亲信,或是私蓄兵马?”
陆瑜缓了口气,眼底泛起几分凝重:“确实起过疑心,终究是我疏忽了。若非早有筹谋,这太子之位也坐不了这些年。只是眼下情势复杂,即便我们杀回京城,父皇想必早已登基昭告天下,届时随便给我们按个谋逆的罪名,我之前的太子便都白当了。”
他微微支起身子,神色愈发肃穆:“当务之急是要摸清父皇的全盘谋划,特别是二皇子尚在人间一事。他们此番布局缜密,怕是经营了多年。即便我们强行起事,胜算也未必可观。依我之见,不如暂且蛰伏,待伤势痊愈,再将京城局势摸透些。万事俱备之时,方可一击制胜。”
陆呈辞却摇头道:“只怕等不了太久。我料想不出半月,京城那边必定派人前来查探,纵不大张旗鼓发兵,也会遣暗卫来摸底偷袭。”
陆瑜沉吟片刻:“待我稍好些,便将所思所虑与全盘计划尽数写于你,届时再从长计议。”
陆瑜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将全部戒备卸下,真心要与陆呈辞结盟。如今的他早将身份地位、皇权富贵都看淡了,这条命既是陆呈辞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余下的光阴只愿做些无愧于心的事。
至少,这份救命之恩总要偿还。
陆呈辞颔首道:“好。待我亦将所思所谋尽数相告,众人同心商议,集思广益,必能踏出一条生路。”
陆瑜凝望着陆呈辞,见他虽伤痕累累却仍目光炯炯,不由流露出几分艳羡。他这一生最渴求的,不过是一副康健体魄,可老天连这最根本的恩赐都吝于给予,偏让他这般不死不活地捱着,日复一日与汤药为伴。
陆呈辞触及他眼中那抹艳羡,起身温声道:“莫要多思,好生将养。”
他言罢,行至沈识因跟前,牵起她的手出了房间。
沈识因默默跟着陆呈辞,陆呈辞侧首打量她的神色。
她抬眸相望:“你信他?”
陆呈辞颔首:“信。人到绝处,早已别无选择。况且陆瑜本性不恶。我自有筹谋,日后还要与他做桩交易。”
沈识因不便多问,轻轻应声,搀着他往卧房行去。烛火初燃,将陆呈辞扶至榻边坐下,温声道:“你先歇下,我稍作梳洗。”
“我等你。”陆呈辞松开她的手。
待沈识因梳洗归来,见那人仍倚在床头,上身衣衫已褪,露出精壮胸膛。烛光在肌理分明的线条上投下淡淡光影,她耳根微热,轻声道:“可是燥热?要开窗吗?”
陆呈辞忙道:“不必开窗。”
他伸手取过净布:“过来,我替你擦干头发。”
沈识因依言坐到他身侧,任由他轻柔地擦拭着湿发。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在她白皙的颈间晕开细碎水光。沐浴后的面颊泛着桃花色,唇瓣如沾露的樱果,周身萦绕着清浅的香气。
陆呈辞凝视着她,这些时日的思念在心头翻涌,拭发的动作不觉快了几分。
待青丝半干,他将布巾往旁边案上一放,把人带进怀里:“这些时日除了相拥而眠,倒不曾好生亲近。那日洞房未竟之事,总萦绕在我心头......不若今夜,我们将那未完的礼数补全?”
沈识因被他揽得双颊泛粉,眼波盈盈地望着他:“可你的腿伤......还有腰间的伤,当真不要紧吗?”
陆呈辞低笑:“无妨。”
见她仍怔怔望着自己,问道:“你既已是我的妻,这般亲密本是应当。怎么了?不愿?”
沈识因急忙摇头,耳尖更红了几分:“我自然愿意......只是担心会碰着你的伤处。”
“别担心,这次我们慢慢来。”他说着便将人轻轻放倒在锦褥间。
“我......我有些紧张
......”
“搂紧我。”
“等、等等......你压着我肚子了......”
“是这里吗?”
“不是。”
“往上些?”
“嗯......你......你慢些......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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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
小陆:老婆爱我爱我爱我!
明天有同房,我尽量白天早点更新,大家勤刷点,抓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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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京城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新帝已正式登基,二皇子册封储君,诏告天下。消息传至禹州那日,乌云蔽日,城头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后数日,禹州城内厉兵秣马,重整旗鼓。
那夜,陆呈辞情动难抑欲与沈识因同房,却因她伤势未愈只得中途停下。他尚能忍受自身伤痛,却见不得沈识因蹙眉忍痛的模样,终究怜惜地收了手。
这日,禹州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深漏尽,檐下灯火在夜风中明灭不定。
沈书媛的痛呼声隔着茜纱窗时高时低,如断线珍珠砸在玉盘上。周烨立在廊下,玄青常服被夜露浸出深色水痕。产房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竟比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更令他心惊。
“姐夫用盏茶定定神罢。”沈识因递过茶盏。
周烨哪有心思想这些,额间沁出细密汗珠:“三个时辰了!怎会这样久?书媛她……”
姚舒紧张地搓着手宽慰:“是久了些,但听书媛的声气尚足,且再等等。”她深知生产之苦,只盼女儿能平安渡过此劫。
沈智负手来回踱步,眉间深锁尽是忧色。此地不比京城,女儿偏在此时生产,真是受罪了。
周烨隔着帘幕张望,恨不能代妻子承受这般苦楚。
又过片刻,沈识因忽然轻声惊呼:“快听!”
万籁俱寂中,先传来稳婆带着哭音的“见头了”,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最后化作一声清亮婴啼刺破夜幕。
“生了!”沈识因激动地握紧母亲的手。
众人长舒一口气,周烨急着要往屋里去。嬷嬷抱着襁褓转出屏风,喜道:“恭喜,是位小公子!”
周烨匆匆瞥过那锦绣襁褓,径直奔到榻前单膝跪地,将妻子汗湿的手贴在自己脸颊。
沈书媛虚弱地牵起嘴角,轻声道:“哭什么?我都没哭。”
周烨抚着她苍白的脸,满目愧疚:“让你在这个时候生产,实在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