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漏气沙示      更新:2025-10-27 16:34      字数:3107
  深夜才回来,清晨就出门,周绮亭特意过来这边休息是为什么?
  心中有一个答案隐隐成型,周悯耷拉着嘴角,内心满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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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周悯婉拒了保镖的押送,自动自觉地进到了笼子里。
  事出反常,保镖不放心地再三确认过笼子被好好锁上后,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研究水皿纹饰的周悯,将信将疑地离开了房间。
  周悯没有计较保镖的防备,因为她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经不起考验。
  纵使她现在只是个身不由己的阶下囚,可鉴于她曾经犯下的罪行,那些保镖谨慎点也是应该的。
  没过多久,开门声响起,这次周悯没有回避,视线自周绮亭出现在短廊的那一刻就紧紧黏在对方身上,一瞬不瞬。
  周绮亭却没有在意这放肆的目光,仿佛只当她是房间里众多陈设中寻常的一件,甚至沐浴后路过她时,连余光都不屑给予。
  房间的光线再次陷入昏暗,在周悯数到第六千次心跳后,她抬头看向床上似乎已经陷入熟睡中的人。
  在几次翻身后,周绮亭这一次面朝她的方向侧睡着。
  躺在不远处的人身上的薄被又下滑了些许,露出睡裙难以遮盖的肌肤和纤白的脖颈,上半身微蜷着,手臂交叠伸展在身侧,曾经水亮红润的嘴唇此时有些苍白,呼吸平缓,眉头却微微皱起。
  周悯借着昏黄的夜灯注视日思夜想的睡颜许久。
  保镖的防备是正确的,可又太低估了周悯。
  周悯摊开手心,指尖灵活翻转,将一直藏在手里的细长条状金属片夹在指间,插入藏在纹饰中的锁孔里轻轻拨弄。
  这是她白天的时候偷偷从腰带的带扣上卸下来的,虽然材质硬了点,但用来开这个锁也勉强够用。
  花了点时间终于把锁打开,周悯蹑手蹑脚地挪到床边。
  她屏息凝神,两手食指和拇指各自小心翼翼地捏住滑落的被角,轻而缓地一点点往上拉,生怕不小心惊醒睡梦中的人。
  周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经历过让她这么提心吊胆的时刻了,上一次还是周绮亭盘问她调查署相关知识点的时候。
  等到被子彻底盖住周绮亭的肩膀,她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回到囚笼里将笼门掩上,才抬手拭去额头上渗出的薄汗。
  真是忙碌又充实的一晚啊。
  清晨,闹钟再次响起,周绮亭睁开双眼,眼底的迷蒙逐渐褪去。
  清醒过来的她留意到还好好盖到肩膀的被子,神色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直到夜里。
  周悯没有再盯着回家的周绮亭,郁闷地蹲坐在软垫上蜷成一团背对着她。
  周绮亭路过被自己命令保镖拆掉门锁的囚笼时,看了一眼那团可怜巴巴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第61章 正好
  被关在笼里的这几天,周悯几乎可以确信,只要自己不主动开口,周绮亭是不会再理会自己了。
  可周悯能说些什么呢?
  将自己过往的悲惨经历和盘托出,然后看着这个说过“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但实际上极易心软的人心碎吗?
  还是将自己的爱意坦白,然后无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和这个自己根本配不上的人继续纠缠?
  周悯心灰意冷地发现,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做不到。
  利刃般的话语在喉咙割出一道道沥血的伤痕,无法倾吐,只能暗自咽下。
  正好,狗不会说话。
  周悯就这样自甘被关在这个特意为她精心打造的狗笼里,在每个寂静的夜晚沉默地守望着不属于自己的宝物。
  -
  今晚的周绮亭,脚步声听起来有些不太一样。
  捕捉到细微的声响,周悯敏锐地抬头望过去。
  周绮亭缓缓从短廊处迎面走来,身形有些不稳。
  她穿着一身白色缎面长裙礼服,长发披散,裙摆如瀑泻下,如有皎洁的月色在款步间流淌。
  周悯定定地望着她,发现她的眼神是散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在看着周悯,又仿佛只是看着这个方向。
  她的面颊染上了一层醺然的粉意,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来到笼前,微微弯下腰。
  低头的动作让几绺发丝垂落在了脸侧,她抬手将碎发掠至耳后,动作比平时要慢些,带着一种坦然的柔和。
  时间仿佛在此凝滞,周悯不禁放缓了呼吸。
  随后,她看到周绮亭将手从栏杆的缝隙间伸进来,就这样掌心微拢举在她面前,不说话,也不收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悯迎着她迷蒙的目光,倾身向前,脸颊慢慢贴上有些泛凉的掌心。
  掌心接触到温热的皮肤,周绮亭指腹微动,轻轻地刮蹭着周悯的眼睫,周悯眸光闪动间,眼底尽是对她的眷念。
  顺从的行为让周绮亭愉悦地眯了眯眼,笑意漫上深色的眼眸。
  “你喝酒了。”这是周悯自那天后和周绮亭说的第一句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深意,仅仅只是阐述自己眼见的既定事实。
  “喝了一点。”周绮亭的掌心依旧抚着周悯的脸颊,指尖却自上而下地描画着她的耳廓,在触及耳垂时,两指并拢,夹弄着那点微微发烫的柔软。
  她看着被自己把玩得愈发红润的耳垂,心情颇好,连带着语调也有些上扬,像轻盈的水雾,氤氲着往上飘。
  “你觉得我喝醉了吗?”
  水雾凝结成阴云,在周悯心里下起淅沥的雨。
  她将连日的思念与潮湿的心事一并咽下,叹出:“你喝醉了。”
  所以才会主动找我,所以酒醒就该忘记。
  周悯已经替周绮亭找好了借口,却没有办法掩盖自己眼底满溢的眷恋。
  周绮亭预料到了周悯会这么说,掌心下移至颈项,指腹搭在周悯的颈动脉上。
  面前是漾着秋水的双眼,指腹下是剧烈跳动的脉搏,周绮亭轻笑一声,问道:“那你呢,你也喝醉了吗?”
  所以才会情深难掩,所以才会心跳如擂。
  她不再期冀于能从周悯口中寻得答案,话才刚说出口便收回了手,转身向浴室走去,不愿再看这个依旧不肯坦白的人。
  身后,周悯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徒劳地挽留着那点愈渐消散的温柔触感。
  没过多久,卧房的门再次打开了,佣人拿着托盘进入房间,将已开封的一瓶威士忌和放着冰球的水晶杯放置在床头柜上,就匆忙离开了。
  周绮亭这次沐浴后,直接在浴室就换好了睡裙,路过周悯时照样连余光也不屑给予,侧对着她端坐在床边,双腿交迭。
  琥珀色的酒液倾倒入杯中,在冰球上铺开一层晶莹的流光,于杯底缓缓荡漾成一汪剔透的清辉。
  随着仰起的喉咙一阵微动,周绮亭又自顾自倒了第二杯,酒液让原本就泛着粉意的肌肤层叠出了更加明艳的色泽,体香与酒香杂糅后经体温蒸腾,像连绵的火,缘着视线与鼻息蔓延,将于不远处凝望的人也裹挟其中。
  周悯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吃力地将自己晦暗而黏滞的视线收回。
  这是周悯第一次眼见着周绮亭一点点地陷入酩酊中,以往要么是有所保留的微醺,要么是逃跑回来后撞见的那唯一一次大醉。
  想到那次,周悯下意识也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嘴角抿出清浅的笑。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周绮亭的每一次醉态,都各有各的迷人之处。
  只不过那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懂,任由这些动人的时刻深埋在脑海里,等到察觉对周绮亭感情的那刻才互相勾连着,一并迸发。
  现在看来,好像自重遇周绮亭的那天起,自己就注定会深陷了。
  周悯避开了眼前的诱惑,却难逃那些过往记忆构筑的迷宫,晕乎乎地沉醉其中。
  不久,周绮亭似乎攒够了足以入眠的醉意,随手关了灯,倒在柔软的床铺中,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周悯的目光又落回背对着自己躺卧的人身上,看见醉到连被子都没盖的人,她的眉头再次紧拧。
  喝过酒后身体虽然一时发热,可酒散后体感的凉意会更加明显。
  但周悯偷偷摸摸掖被子的行为已经败露了,若再被发现,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就着夜灯昏黄的光,周悯看着被拆掉锁虚掩着的笼门出神。
  周绮亭故意命人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说,她已经发现周悯暗中的小动作了。
  她拆掉的不仅仅是锁,还有周悯自以为是的掩饰,无论是现实中的,还是心理上的。
  明晃晃地告诉周悯,囚笼其实不存在,是周悯非要作茧自缚,非要死守着几乎已经完全暴露的真心不放。
  而周绮亭又何尝不是将她自己也一同困住了呢。
  心在囚笼,两人都不得自由。
  周悯幽幽地叹了一声,再次主动推开笼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