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汉庖厨养娃 第29节
作者:万重泉      更新:2025-10-27 16:43      字数:3136
  庄氏是外人跟前磕巴,自家人面前还是嘴皮子流利的,把吕媪听得一杆子劲儿,直道“我就说你行”。
  末尾庄氏从贴身的衣襟里掖出钱袋子,倒了倒,里头可不正是九个钱,
  “卖了三十个,胥女的我一回来就先去了她家,给了她了,
  这是咱家的三成,母,你收着。”
  “才听你翁说,胥女在盛昌里那头卖得可好,这么着,托胥女的福,咱家也能添个进项啦?”
  吕媪喜的脸上褶子打出花来,这可是九个钱哪,才半日工夫。
  想她孙子陈车儿,在盛昌里的窑场里,做那下死力气,背砖的苦活,大暑天里汗都流成河了,一日不过得七钱。
  现在儿媳挣回来九个钱,且不吃力气,怎么不教她心里乐呵?
  庄氏道:“明日我想试试,卖四十个。”
  “行,四十个,母信你!”吕媪道。
  “过了饭点我再去寻胥女定下这数,方才我去,她家在忙中食了。”庄氏道,她也才知人家里要多吃一餐中食,不然也不会莽莽的去送钱。
  今日这中食,是季凤张罗的,别看她小小年纪,厨事上早早的有模有样了,是田氏在时教她的。
  “阿姊,快来,瞧我做了什么。”
  这厢季胥刚送走庄氏,便被她扳着向灶屋去。
  只见陶灶上两碗枣糒,一碗肉芹白羹,俱是时下很兴的做法。
  “亏的阿姊做那寿桃得来这么些好东西,拿来做炊正合适。”季凤道。
  枣儿和芹菜是昨日鲍予让留给她们自己吃的,她洗了来,稻米在鬲内焖煮时,铺上一层去了核的枣,焖尽了水成干饭,便是枣糒;
  肉芹白羹是拿包蒸饼剩的肉,切成丝,并切段的芹菜,与稻米煮成羹,淋了油盐。
  “枣糒是我和小珠的,记得阿姊说不喜甜的,这肉芹白羹是阿姊的。”季凤将碗放到各自面前,两眼发光看着季胥,亟待她尝一尝。
  还有什么比忙完能吃现成的更令人舒坦的,连她不好甜都虑到了。
  季胥知道季凤这是体贴她,拾起筷子来尝了一口,五脏六腑都暖了,点头道:
  “好吃极了,凤妹手艺真好,看来以后该我烧火了。”
  季凤被夸的喜滋滋的,季珠不服的道:“是小珠洗的菜!”
  “是吗?小珠辛苦了,我说这菜这样干净。”说的季胥捏捏她脸颊。
  到底是两个小孩子,得了夸赞乐的你言我语,叽叽呱呱个不停。
  好一会方捧碗吃那枣糒,时下甜味稀罕,这样拌着枣儿,甜滋滋的饭,她们爱的不行,吃了个精光。
  季胥那碗羹亦是,在盛昌里走田串户比在乡市要走更多的路,哪能不饿,有这样一碗热羹,全吃进肚里了。
  明日再接着挣钱,这盛昌里,她定要趟进去,站稳了的。
  第30章
  因这日无事发生,次日,陈老伯倒是没再同去,顺路同着的是陈车儿。
  他是去盛昌里的窑场上工的,穿着短衫,瘦黑的身子,还在喜呵呵和季胥道:
  “胥姊,我如今一趟能背的起二十块砖!不过比不上当初我阿翁在那时,他一趟能背的起三十块呢,王典计夸我倒是踏实肯干的,像极了我阿翁。”
  他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的,逗的人发笑,季胥塞个肉馅儿蒸饼与他吃,他倔着不要,昨日他大父亦是,
  车儿叨叨道:“留着卖钱,吃了怪可惜咧,我吃过朝食来的。”
  庄氏亦是这样说。
  季胥便道:“这我拿手抓了,不好再卖给旁人了,车儿快拿着吃去。”
  这点庄氏是知道的,她也被叮嘱,做买卖时不要用手去碰那蒸饼。
  陈车儿其实馋的很,不过不好意思吃这么贵的蒸饼罢了,听到这样说,一时没了主意,两眼向他阿母庄氏看去,庄氏也没了主意,直可惜那蒸饼来着。
  季胥便硬塞到了陈车儿手里。
  陈车儿犹豫一下,吃时两眼冒光,庄氏手里被他掰了一半塞去,舍不得吃,要留给他。
  陈车儿不肯,庄氏才细细吃起来,一面想着这可就是一个钱哪,一面吃的越发珍惜了。
  进了盛昌里,陈车儿往深处的山地去,那窑场在泥山脚下。
  季胥则在浅处的田间小陌串走,哪户人家定了蒸饼,她都记着清楚,先往人家里去,
  心里头有鲍予画的地图,哪条路近
  她都明白,一点不耽误挨家挨户叫卖。
  “瞧,蒸饼来了。
  快去开门。”
  而那蔡膏环,聚不起各路小贩来帮她去外头轰人,一想到季胥把蒸饼卖得火热,她熬得一夜都没睡,两眼猩红,推着独轮车去里市卖膏环。
  里市也分大市小市,大市三日一市,买卖人多,平时是小市,要冷清许多。
  今日便值小市,眼瞅着她的膏环摊子无人问津,她就按不下心里的酸火。
  只见她招了招手,市里游荡的两个青年凑了来。
  一个是赖子,一个叫胜郎的,都是怀弹挟丸的地头无赖,专在外头各里做些碰瓷讹人的事,
  他们其实都是盛昌里人,家中有房有地,也不穷,但就好做这行当,比正经做活来钱快。
  “作甚?”
  蔡膏环堆起笑,各递给他们一块刚煎好的膏环,可把她心疼的在滴血,她道:
  “你们竟不知?盛昌里来了个外头人,在走家串户的卖肉馅蒸饼的。”
  两人都在吃那油乎乎的膏环,煎得硬邦邦的,吃起来嗑牙,
  赖子道:“这与我们什么相干?”
  蔡膏环心骂这两个平日里讹起人来做的那么真,现下怎么呆成这样。
  她低了嗓门道:“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你们吃了她的蒸饼闹了肚,还不是你们要多少,她便掏多少银钱?”
  一番咕叨后,她心满意足看着两个无赖勾肩搭背出了里市。
  心道看这季蒸饼还待不待得下去,这两人可是专讹人的,平常人没有不被他们唬住的。
  隔壁摆弄炉子的孙吝郎虽未听真切,但也猜出来她的算计,心里也一派得意之情,
  要知道,他这胡饼,同样是肉馅面食,季蒸饼一来叫卖,首当其冲就是他的摊子,大家在外吃了她的肉馅蒸饼,谁还进里市来买他的羊肉胡饼?
  两人都等着看好戏,不多时,两个就折返了。
  蔡膏环心头一喜:得手了?
  却见赖子和胜郎二个,来至膏环摊前,捂肚弯腰,面色发白,尽是痛苦之色,
  “嗳哟,嗳哟,吃了你家膏环,肚疼……”
  把蔡膏环唬了一跳,气上心来,叉腰指着他们骂道:
  “混说什么呢!我这膏环卖了十来年,竖子胆敢讹我?!”
  她心头急的不行,不知这二人怎么回事,难道讹完季蒸饼,起了贪心,还要再来讹一手她?
  “嗳哟!肚里有虫在钻!”
  二个直在地上打滚,引的里市的人都来瞧热闹,只见他们满头冷汗,身子都疼的扭曲抽搐起来。
  “她家膏环不干净的。”
  “吃了闹肚。”
  “瞧地上这二人疼的。”
  “怪呢,我说前儿我怎么拉痢疾,那日就买了她家的膏环。”
  蔡膏环见这群人信了,跳起脚来骂:
  “我呸!你拉痢疾是自己贪了坏东西,少往我家膏环上攀扯!”
  “嗳哟……不得了,吐白沫了!”人指着地上的赖子叫出声。
  只见他嘴吐白沫,连嗳哟都像蚊子似的,像是疼晕过去了。
  “就是吃的她家膏环!我才瞧见他们二人在她摊子前吃膏环!”
  “是哟,快找乡啬夫来断案!将这妇人抓起来!”
  “得找药姑来看罢!”
  人丛里七嘴八舌的。
  实则是赖、胜二人,专有种丸药,吃了能口倒白沫,额头冒汗,他们便是靠这丸药专做讹人的营生,
  就连这人群里头,也有他们一伙的托,专来煽情拱火,唬人的,少不得有被唬住的,怕吃刑役,便掏钱了事。
  蔡膏环这本里人,都被指责的冒了汗,甚至疑起是不是自己擤了鼻涕没洗手的缘故?
  好半晌才找回点神,要她掏钱绝不可能的。
  她拾掇上铁釜,推着独轮车,灰溜溜的钻出人丛,离了里市,往家去。
  幸而那帮人也没拦她,她灰了神采,迎头碰见的,却是挎着个空篮,卖了百来个肉馅蒸饼的季胥,眼睛登时聚火,能把她钉出两个洞来。
  合着那二人专就讹了她!
  照说赖、胜二人专在外做这等事,大部分盛昌里的人家都不甚了解,季胥是探听不着的。
  这还是鲍予那四兄,做催债逼人的事,恶名在外,是盛昌里这帮无赖的头儿,因而鲍予才跟着知道这讹人项上的两个主谋,前儿一并告诉,令她有了提防。
  季胥昨日便带着鲍予的口信,就在鲍家附近和鲍四通上了信。
  “你放心,赖、胜二人得了我的话,断不会讹上你。”鲍四说道。
  季胥与他几个钱,鲍四也没收,只道:“你帮了我妹子,我自帮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