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作者:姥朕子      更新:2025-10-27 16:44      字数:3178
  只身进入屋前,四周显得荒凉,从外向内看去,一片黑漆漆,无形中弥漫开来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身后的人没有跟来,身边也没有任何人,世界好似只剩下周岚清一个人。
  “云祺…”
  她听到自己叫了一声,微乎其微地,只有自己能听见,若是里面的人也在,那就是两个人。
  周岚清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走不了了,双腿像是被铅灌满般沉重,将她定在屋子前。
  她甚至开始想要逃走,只因为她听不到屋内人的呼吸。
  日光开始升起来了,自己甚至能感受到背后攀爬上来的温度,随后那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亮光,直入敞开的屋子。
  眼睛随之不自觉睁大,当黑暗退避三舍,屋内的场景逐渐清晰时,她浑身开始不自觉颤抖起来。
  正对着周岚清的,是一张墓床。
  她想转过身就逃,或许是不敢面对,或许是不敢相信。
  但身体依旧牵引着她往前走,一层层的台阶,然后是一门栏,最后是一小段路。
  “是你吗?”
  她又问了一遍,声音大了不小,这次,两人都可以听见。只可惜没有人回复。
  “阿祺?”
  周岚清低下头,眼前躺着的人盖着白布,像是给她留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她想要伸出手,却发现浑身抖得厉害,也只好作罢,就在墓床一侧伫立。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些许动向,有人来了。
  周岚清循声探出去,是周治。在他的身边,是霍云祺的副将何城。
  “你,”周治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也被其现在这副仅剩下一口气的模样一惊,不敢多开口,生怕刺激到对方:“怎么在这儿?”
  周岚清则拣回了目光,恍若将他们的存在视为空气,转而看着眼前的白布,半晌,身体已然不再失态,方才重新伸出手,轻轻地将白布的一角掀了起来。
  当那张毫无血色,且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周岚清只感觉脑袋中一阵嗡鸣声,动了动唇,嗓子却被封了起来。
  但她的声音却在胸腔中嘶吼,这次只有她听得见。
  在周治的视角中,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一只手慢慢地将盖着的白布扯下来,最终静静地守在那儿,通身瞬间被一股求死的气势所掩盖。
  而何城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子的身份,意外之余也带着些不安:皇帝好似并没有要对其赶尽杀绝的意图。
  屋外的日光已悄然消失不见,一股携带着寒意的风不断涌来,把黑暗一点一点往屋子里吹。
  周岚清记得那日在太虚殿,也是这样的天气,而霍云祺将她抱在怀中,不断安慰,保证他永远会在自己身边。
  现在,霍云祺就静静地躺在面前,了无声息。
  周治的声音由远及近,控诉着北朝的不仁不义,辩解自己明明已经决定要停战,却突然袭击。一旁的何城见状紧随其后,补充当时情况之凶险,说主将为了护城追击,以至于被暗算而亡。
  但这一切的一切,周岚清都不在乎了,她只觉得好累。
  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眼前躺着的人,他的眉头还存有紧皱的痕迹,好似表露出没同爱人道别的懊悔;往下看去,却发现其怀中插着什么东西,她的手指从其面庞撤开,抚上那明显的突出,随后将衣服掀开,可怖的伤口处,安然静躺着半只发簪。
  而在她的头顶上,正插着它的另一半。
  将其握在手中,周岚清只觉得心脏在此刻即将被撕裂,压抑许久的泪水就此夺眶而出,砸在紧握着发簪以致渗出鲜血的手上,编写出一章血泪组成的离别诗。
  也是在这时,萦绕在心中的恨意就此爆发,所有人的离开,终于令她看似建起的坚强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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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泪目……
  第143章 定亲北朝
  御书房内,安神的香炉时刻发挥着作用,以使香雾轻叠慢绕;案牍堆积如山高,在侧的朱笔难停运作。
  常喜瞧着主子周身皆是低沉的气势,手中研墨的动作更为谨慎小心,生怕因一个闪失就触怒龙颜。
  半晌,门外匆匆进来一人,低首通报:“陛下,六公主求见。”
  周治放下手中的笔,从密密麻麻的公务中短暂地脱离出来:“进。”
  不过片刻,女子挟着属于外头的味道悄然而至,瞬间打乱了属于殿内的烟香,不过很快又被包裹其中,看似融为一体。
  “你怎么来了?”周治站起身来,身旁的常喜早已去了前头,接过宫人们上的茶,并将其放在他们每回见面
  时坐的桌案上。
  周梁清不语,也自主免了虚伪的客套和礼数,于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举止投足之间皆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疏离和冷然。
  周治似乎是习惯了周岚清平日里丝毫不讲礼数的做派,以至于如今周梁清如此相似的做法,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适,而是颇为自然地坐于另一头,开始静静地品茶。
  两人所在的位置与摆放的朝中要务的书桌离得相近,若是周梁清肯微微一扭头,就能看清其上的文字。
  可她并没有,只因其无比清晰上头会陈述着什么内容。因此在沉默过后,那独具清傲的声音响起,灌入了身边人的耳中:“皇兄,让我去和亲罢。”
  周治扶着茶杯的手一顿,抬起头时,脸上浮现些许不悦:“怎么忽然说这些?”
  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同最初那般,也或许从未真切过,只是在凌清宫出事后就彻底撕破了脸面,可即便如此,彼此的性子又令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而着和谐又是那么岌岌可危,只要有一人不想继续下去,就会立即坍塌。
  “北朝已然提出和亲,就用我一人换吧。”
  周治盯着眼前的女子,想在她脸上捕捉到什么其他的表情,可惜没有,唯有一片坦然和从容。
  可就是这态度,竟无形中刺痛了他,只因其从前深知周梁清与他无疑是同类人,虚伪藏拙,惯于匍伏在暗处,伺机而发。
  但此时她的这般作为,竟已然超脱了于从前,倒有了几分周岚清的模样。这让他感到心慌,这让他意识到,同类彻底消失了。
  想至此,周治竟不自觉开口:“此事你不用插手。”
  闻言周梁清反倒有些意外,她缓缓转过头来,眼中开始展现些许疑惑:“若皇兄不想我去,又何必将风声放给我?”
  这句话打得周治如梦初醒,他那原本被感性左右地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思立即收了起来,只是一时间没有多言。
  周梁清看在眼里,面上虽依旧是一派淡然,但难免不生讽刺,于是又回过头,不远处的香炉再次映入眼底,一如他们初次相认的场景。
  “皇兄,你还记得幼时在书院的日子么?”
  周治听其所言,自以为料定她这是准备打感情牌,
  眼中的理智不断回笼,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
  周梁清却不管他的想法,更不在意他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往下陈述:“有一回,你掏了条蛇来同我观赏,头次见蛇,我受到了惊吓,便要你丢远些,可你并没有,反倒是把玩手中,看着十分喜欢。”
  “又过几日,我克服了心中惧意再次赴约,却发现你已然将那条小蛇的尖牙全然拔了个干净,我以为你是为了我,可奈何性子内敛,只得旁敲侧击询问,不曾想,竟是你怕自己受伤而作此下策。”
  “可皇兄,”周梁清敛下了眼帘,似在遮盖着什么情绪:“一条不具毒性且拔了所有牙的小蛇,又能活多久呢?”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周梁清便知道周治并非等闲之辈,他的冷血无情,在当时已经初具雏形。
  如今他轻易介入北朝纷乱繁杂的内政,却又赌错了阵营,以至于大燕损失英勇的将领和大片的边疆土地,而北朝新帝却在此时指名求娶大燕直系公主,当下符合条件的,也只有她一人。
  “所以,你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赴约,是么?”
  周梁清眸中没有任何波动:“是。”
  紧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过分的安静逐渐形成了怔忡不宁而又干脆彻底的寂然。
  周治的手早已从茶杯上挪开了,就如同两人早就不复存在的那段算得上美好的过往。
  片刻之后,他从嘴里冒出一句:“想好了?”
  周梁清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也看不清自己的,可她眼前却不断浮现出姐姐的脸,还有那个心仪的男子,然后就是记忆中迷迷糊糊早已过世的母亲。
  “想好了。”
  御书房的窗边,一只蝶开始忽闪忽闪地扑腾起来,亮得夺取人目光,流转之际,飞出了皇城,又入了京中一处不显眼的府邸。
  戚长安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那只蝶轻巧地落在了桌案一侧,他耐心地盯了好一会儿,并未有多举动,才勉强留住了它。
  只可惜下一刻,房门被忽然开起,伴随着地是书童的声音:“公子!宫中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