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穗低着头沉默不语。
  失忆，好像确实也算精神病呢。
  “悟！”夏油杰在旁边用胳膊拐了他一下。
  五条悟后知后觉：“啊啊，我不是说你有精神病，只是举个例子。总之，你连是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还要了结什么？”
  百穗还是低着头。
  “百穗？”坐在旁边的硝子感觉不妙，想要去看百穗，却被百穗投来的眼神安抚了。
  “悟……你在撒谎。”百穗抬起头，与五条悟对视。
  五条悟抱着胳膊，面色不愉。
  他一点都不想现在的白川百穗再牵扯进过去的不幸。
  “从我醒来的第一天大家就对我很好，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第一天和你们认识的陌生人，而是因为哪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也在心里觉得我还是过去的那个人，对吗？”
  五条悟无法反驳。
  “我有的时候很感激过去的自己，能认识大家这么好的人。可是我有的时候也很痛恨过去的自己，为什么要选择那么痛苦的生活方式？”
  “总之，不管怎样，我都做不到在知道过去的自己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的情况下，还能甩甩手走开，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而且她就算想这么做，夏油杰恐怕也会找办法阻止她。
  “一年，两年，或者再长的时间也没关系，在了结的途中受伤或者死去也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觉悟，不管是什么样的下场都不会怪任何人。”
  “所以，请给我一个还清自己‘负债’的机会。”百穗看着大家，尤其是看着夏油杰。她只有在夏油杰尚且保有理智的时候彻底和他撇清关系，和整个高专撇清关系，才有可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夏油杰沉默着，垂着眼，并不为她的话所感动。
  他无法信任白川百穗。过去的白川百穗不可信，现在的更不可信。更何况，他认为现在的百穗远没有过去的百穗那样的才智和心气，只是更加的天真可爱，也更加地令人恼火。
  这样的百穗适合追求幸福，而不是终结痛苦。
  “刚刚你还说你没有做咒术师的觉悟吧。”五条悟也毫不客气。
  “是。不过这没有什么，在我心里这是完全不同的两桩事。因为我的生命是你们给予我的，所以我可以为了你们而死。”
  “但是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我做不到为了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陷入生命危险。”
  五条悟叹了口气。“随便吧。”他摆摆手，随后有些讽刺地微笑起来，开始阴阳怪气。
  “你们觉得有什么需要‘白川百穗小姐’出马「了结」的事就尽管说，反正我这里没有。关照你不过是顺手的事情，换了谁我也会这么做的。”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心想这家伙又开始傲慢地用自己代表所有人了。
  “悟，我知道你这句话不是真心的。”百穗也皱起眉。和他相处这么久，她已经能够很容易地分辨他的真情流露和伪装了。
  “是真心的。我真的觉得像你这种半吊子水平的家伙还是什么都别做最好。因为你只会把一切都搞砸而已。”五条悟冷冷地说，话语里毫无温度。
  这话就太伤人了吧。
  夏油杰沉默地喝了一口酒，并没有出言阻止自己的挚友。
  百穗没有生气，举起杯子自顾自地碰了碰五条悟的杯子，然后坐下，喝了一小口。
  “悟，你现在在生气，说的话我不会当真。总之，不管想让我为你们做什么，你们都可以随时和我说。”
  五条悟有些不耐烦地揉揉头发。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执着地要把自己陷入危险？现在这样和平的生活可以费了很大力气才得来的。
  “啧。你再问我一万遍，我的答案也是‘没有’。说到底到现在为止都只是你的自作多情而已。不要以为你有多么重要——”
  “悟。”
  或许是酒喝的有些多，百穗觉得自己胆子大了很多，她平静地打断了五条悟的话。
  “我知道了。你只要明白，‘替白川百穗承担所有攻击’是个假命题就好。敌人总归是冲着我来，这件事是不可能绕过我的。”
  哪怕一万遍你都不愿意回答我，我也会问你一万零一遍的。百穗只是默默地想。
  “……”五条悟沉默了。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各自沉默着。
  第74章 醉酒（一）
  百穗又要给自己的杯子倒满，被硝子制止了。“你喝酒太快了，而且你的脸已经红了，今天就到这吧。”
  到这？
  不可能的。
  如果今晚上就到这的话，五条悟绝对会对她冷脸很久，直到她真的离开也什么都不说。
  明明都是好朋友，她可不想那样。
  百穗只好朝硝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还是倒了半杯酒。
  “硝子，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嘛！我只是想让自己开心而已。而且我有分寸的。”她朝硝子伸出杯子。
  “……真的？”
  她猛点头。
  硝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与她碰了杯。
  随后夏油杰也和她碰了一下。
  百穗又把自己的杯子伸向五条悟。五条悟生着闷气，抬着头，假装自己看不到。
  “悟，不要生气嘛，我们干杯好不好？”她笑起来，尽量用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语气哄他。
  五条悟一动不动。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很快被她压下，还是执着地举着杯子，打算一直举到五条悟理她。
  喂！理一下百穗啊你个混蛋！家入硝子气得想要去踩五条悟的脚。
  夏油杰发觉了硝子的动作，在硝子成功之前举起五条悟的杯子和百穗碰了一下，百穗和硝子这才满意。
  他们又过了好一阵，才又找到聊天的话题，气氛才又重新活跃起来，只是五条悟一开始没有加入。
  百穗一直在关注五条悟，所以当五条悟只是听着他们不着调的话，最后忍不住简单地抛出话题之后，她几乎立刻就接住了话，笑起来，好像全然不记得今晚曾发生过什么令人不悦的事情。
  五条悟明白她的意思，他并不是故意要为难她，只是……不想让她再次陷入痛苦。
  他很快冷静下来，知道生气也并没有作用，于是也就顺着百穗给他的台阶走下来，加入话题。
  “然后百穗要去哪？东京大学？诶，要不来京都大学吧？可以直接住在盘星教什么的……”夏油杰随口开玩笑。
  百穗也知道他在开玩笑，抱着酒瓶笑着问。“东大和京都大学哪个厉害？”
  “百穗，这个问题就好像是问东京高专和京都高专哪个厉害一样呢。”硝子笑了。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东京的厉害！”五条悟笑着说。
  “我说的不是学生啦，是师资什么的！”百穗懒洋洋地伸手轻拍他。
  “那也是东京好，京都太——旧了，全都是一堆半死不活的老家伙。”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说。他说的不只是高专，还是家族、气氛这些东西。
  “谁想了解高专啊！我说的是大学！大学！”百穗明明胃疼，可是又憋不住笑，她笑得差点把一口酒都喷出来。
  “说起来，悟是京都人吧，怎么叛变了？”夏油杰笑着说。
  “京都人和东京人又有什么分别？反正我东京和京都都能来，实话实说而已啦～”
  “硝子！东京大学和京都大学哪个好啊？”百穗看他们两个忽略自己，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去拍硝子。
  “你问我？我又没去过，不过听说是东京。不过百穗你现在只能先上高中吧？然后再考试——”
  “我考得中！不管是东京还是京都都考得中！”她笑着喊，眼里闪烁着光芒。
  反正现在是开玩笑时间，对吧？
  “哇哦，我们百穗真棒。”硝子很平静地配合她。
  百穗考得中，这点她明白。
  不过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她得真的有机会参加考试，而不是被什么黑的白的东西给阻挠了。
  她看了一眼在一边笑着，但是眼神一直往百穗身上瞥的五条悟。
  在五条悟第三次暗示家入硝子让她把白川百穗的酒杯拿走之后，家入硝子终于开口。
  “百穗，别喝了，你今天已经喝了很多了。”
  “嗯……其实还好？说不定我的酒量真的还不错呢。”百穗已经喝多了，喝下去的酒精已经彻底麻痹了她的大脑，但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只是摇摇脑袋，懒懒散散地去够酒瓶子。
  真亏你说的出这话。
  五条悟一边这么想，一边抢在百穗之前把酒瓶拿走了。
  “悟也要喝？”百穗打趣地笑起来。
  “我才不喝呢！”他把酒瓶放到自己这边。
  “妈妈！姐姐！他欺负我！”百穗转头乱叫着，哭唧唧地去找硝子告状，把整个人都埋在硝子怀里。
  “我帮不了你。”硝子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