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桑伊的愿望。”
  奥莉坐在【天罗地网罩罩】旁，昂头直直地看向他，道：“一开始奥莉和桑伊说好的就是桑伊给奥莉研究一下，事后奥莉送桑伊去寺庙里超度。”
  原来是契约精神。
  齐木空助理解了。
  虽说他不太有这东西，但奥莉用“契约”、“交易”一类的说辞，比“同情心”与“人道主义”更能说服他。
  “我明白了。”
  他重新微笑起来，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宗教不管用，对吗？”
  奥莉点头。
  她有点困扰道：“桑伊生活的时代，最出名的宗教是万世极乐教，但奥莉去看过去了……”
  空助跷起一侧腿，笑容保持不变。
  “万世极乐教里的老大也是鬼。”
  猫猫叹气。
  真是遇到诈骗了。
  原以为很简单的一个“愿望交换”，万万没想到会变成奥莉最头痛的事。
  “宗教的幕后老大也是鬼。”
  齐木空助想一想，笑吟吟道：“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不同。”
  奥莉困惑地看向他。
  他歪着脑袋，停住话头。
  “坏嘴巴怎么不说了？”
  压不住好奇心的猫，主动飞回到他的座椅扶手。
  他满意一笑，低头问道：“你知道日本国内现存的邪教有多少个吗？”
  奥莉摇头。
  “多到数都数不清。”
  他转一下椅子，双手落在键盘飞快地敲打起来，道：“日本的邪教是一种比麻药更为可怕的精神禁锢，它能令人心甘情愿去死，也能让人献祭自己和亲朋好友。”
  危害程度，不亚于大麻。
  奥莉似懂非懂。
  她慢慢勾起尾巴，半环住自己，疑惑道：“坏嘴巴怎么突然说起邪教了？”
  他们不是要讨论桑伊的问题吗？
  “这种怪物一天不吃人会怎么样？”齐木空助不答反问。
  奥莉回头看一看进入休眠的桑伊，回答：“会饿吧。”
  他轻笑一声，道：“除此之外呢？吃人是不是能提升它的实力？抑或是有一些更深层的好处？”
  “坏嘴巴知道？”
  奥莉大惊讶。
  她尾巴圈住自己的身体，老老实实回答：“桑伊说，转化为鬼以后，吃什么都填不饱肚子，只有人类的血肉可以为他们提供营养，安抚强烈的饥饿感。”
  “麻药。”
  七八个屏幕散发出的幽幽光芒照亮空助的脸。
  人类的十指极为灵巧地敲击键盘，屏幕上不断出现奥莉看不懂的字符。
  她歪一歪头，好奇道：“麻药是指人类医院的止痛药药吗？”
  空助点头。
  他转头看向奥莉，手下不停道：“轻量的麻药可以起到镇痛和舒缓的作用，不过一旦过量，麻药成瘾，它就会成为剧毒之物。”
  奥莉开始思考。
  “99号魔界也有可以给恶魔止痛的笑灵花。”
  她稚声稚气道：“笑灵花吃一朵可以止痛，吃两朵会想睡觉觉，要是有恶魔失眠，他们就会去买笑灵花。”
  大多数的恶魔都做不到自由跨越不同的魔界。
  只有时空恶魔，可以不用签证，扒拉一下时空间隙到处跑。
  “要是一下吃十朵、一百朵呢？”
  空助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断。
  奥莉舔一舔鼻子，有点担忧道：“吃两朵笑灵花就能睡一个星期了，一下吃十朵、一百朵要睡好久哦。”
  就算恶魔的生命很漫长。
  他们也不会一下睡这么长时间。
  除非是“冬天”。
  “只是睡觉啊……”
  空助笑着敲下最后的回车键，道：“麻药可不是这么可爱的东西。”
  奥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具有成瘾性的药物，在猴子的世界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
  他转头看向奥莉，笑着一字一顿道：“毒品。”
  七八个屏幕亮着光，布满大量毒品相关的资料与图片。
  吸毒者形销骨立，眼睛却好似冒着青光的照片放在最大的屏幕。
  齐木空助恶趣味地想吓一吓奥莉。
  她却昂着头，问道：“毒品和邪教有什么关联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
  见奥莉没有吓到炸毛，空助兴致缺缺地敲一下键盘，给她把另一部分早已查出来的资料切到屏幕上，道：“毒品和邪教，最大区别在于一个在生理上控制猴子，一个在心理上打压猴子，两者在某些时候会一同出现，作为控制信徒的手段。”
  她低头思考，片刻后问道：“万世极乐教也是这样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齐木空助耸一耸肩，不负责任地猜测道：“成为鬼以后的强烈饥饿感，不得不靠吃人去缓解，与毒品很相似，说不定它们体内也有类似的存在。”
  毒品可以摧毁人的意志。
  过分强烈的饥饿感，同样具有这样的能力。
  “我不太清楚鬼的基础构造，但毒品作用于猴子的神经，可以从根本上摧毁生物感知快乐的能力。”
  他意味深长地笑一笑。
  奥莉懵懵懂懂地看向他，道：“什么叫摧毁感知快乐的能力？”
  空助拿起一支记号笔转一转，站起身走向房间里的一块白板，简单地画图写下几个字道：“我们假设一只普通的猴子对快乐的感知上限在这里……”
  “那么毒品可以带给他的快乐就在这里。”
  记号笔在横线的顶端画下一个星号。
  他微笑着道：“只需要一次，毒品就能永久提高猴子对快乐的感知上限。”
  “喵？”
  奥莉歪头，琢磨一会问道：“这个上限比一开始的上限要高好多，人类还可以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快乐吗？”
  他笑着回答：“当然不能，猴子本身对快乐的感知能力就在这里，他再如何努力都只能达到以前的上限。”
  奥莉若有所思。
  “只要体验过一次极致的快乐，猴子的大脑和身体就会牢牢记住，往后余生都无法忘记。”
  它们曾经有过那么快乐的瞬间。
  奥莉隐约明白一点什么，道：“要是奥莉吃到超级好吃的小猫饭，以后也一定会常常想念。”
  空助谓叹一声，微笑道：“是啊……时间无法冲刷掉刻印在身体与大脑深处的快乐，它只会让人不断记起，乃至在记忆中持续美化。”
  所以毒品的危害才会这么大。
  “鬼吃人类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看向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桑伊，笑意加深道：“只要尝到第一口人肉，它就忘不掉了。”
  所有的温驯都不过是伪装。
  “这个空间能隔绝气味吧？”
  他弯起眼睛，笑容灿烂又明媚不见一丝阴霾，道：“我不知道鬼有没有相互联系的办法，但你的同类很聪明，它为自己开设一个宗教，吸引信徒过来，这就有源源不断的食物了。”
  普通的邪教“吃”人。
  贪图的是钱财、地位和美色。
  鬼创立的邪教就简单多了。
  它们直接吃人。
  “你吃过多少人呢？”
  金发的少年笑靥如花，兴致盎然地问：“为什么不和你的同类一起以宗教为隐匿点，藏起自己？是鬼也有自己的领地，相互之间不能侵犯吗？还是说，你觉得用一个愿望就可以骗住这只小恶魔，留下一命等待逃跑的时机？”
  桑伊慢慢站起来。
  她冷冷地看向空助，额头裂开一条缝隙，第三只眼睛诡异地转动起来，最后锁定空助。
  “你看起来真讨厌。”
  “我要吃掉你。”
  毛茸茸的猫爪子穿透金黄的立方体一下拍中桑伊的第三只眼。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冷漠的表情再绷不住，恼怒道：“你干什么？”
  “桑伊不可以吃坏嘴巴！”
  奥莉甩一甩尾巴，蹲在桑伊头顶，低头道：“你灵魂的罪孽已经很重了！不可以再吃人！”
  她生气到要磨牙。
  “要你管！”
  奥莉一甩尾巴，理所当然道：“奥莉抓到桑伊，可以管你。”
  谁叫她给【天罗地网罩罩】困住了。
  猫现在是桑伊的看管者，可以合法地管理她。
  “可恶！”
  桑伊足肢点地，无能狂怒。
  齐木空助有点讶异她们的相处模式，笑着道：“我刚刚说的，奥莉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吃过人的鬼，与吸过毒的人一样。
  无药可救。
  可以不用管它们。
  “这只鬼小姐刚刚还偷偷冲我流口水，”他托着下颌，故作困扰道：“要不是困住它的空间有隔绝气味的能力，它怕是早就扑过来咬死我了。”
  看见一样可以产生食欲。
  因为它“吃”过了。
  它清楚人类的滋味，所以仅仅通过“看”就能联想到食物的口感与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