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的缝隙紧闭。
  沙耶香一伸手, 水魔力卷起小小的漩涡，凝练成一把柔韧的西洋剑。
  剑尖沿着缝隙一划, 撬开贝壳——
  “咦？真的有耶！”
  人鱼少女一脸惊喜地捧着贝壳给奥莉看。
  小猫探头。
  毛发在水里，轻飘飘蓬松松如半散开的蒲公英，尾巴支棱在后一动一动。
  “好圆的珠珠, ”奥莉爪子有点痒，指甲弹出来又悄悄收回去，甩着尾巴问：“人鱼骑士要带回去吗？”
  沙耶香一抖手腕，挑出珍珠道：“带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还在壳里的珍珠呢！”
  很稀罕了。
  少女的两指捏着珍珠，高高举起对着海面投下的隐约一点光，微微眯起眼睛，道：“以前一直听说珍珠是沙砾进入贝壳以后，百般磨砺后出现的产物……”
  “是这样吗？”
  小猫鼻头凑过来。
  奥莉的眼睛圆圆带着好奇道：“那珠珠就不是贝壳的孩子了？”
  沙耶香笑一笑，反手把珍珠往奥莉的方向送一送，道：“要吗？”
  她摇摇头，舔一口鼻子，舌头冒出来卷到咸涩的海水，连忙呸呸两声，将海水隔开到更远离口鼻的地方，道：“奥莉不要珠珠。”
  猫的愿望是漂亮贝壳。
  一开始就说好了。
  不会随便换的。
  “那我就自己留下吧。”
  沙耶香毫不在意地笑笑。
  奥莉歪着脑袋，观察一会她的表情，软声问道：“人鱼骑士，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因为征战竹子马的结果？”
  她抿一下唇，匆匆地转过头，散开的长发如海藻遮挡住奥莉的视线。
  “为什么不开心啊？”奥莉活动爪子，刨到她面向，再次追问：“两个未来都是大吉不是好事吗？”
  沙耶香垂下眼，安静好半晌，反问：“你真的觉得这是好事吗？”
  奥莉不懂。
  但她能看见那一颗颗冒出眼眶，融入海水，消失无踪的泪。
  猫的朋友哭哭了。
  猫不想朋友苦苦。
  “人鱼骑士不哭，”温暖的小猫扑进人鱼少女沁凉的怀抱，主动昂着头去蹭沙耶香的脖颈、脸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两个大吉不好，我们就……”
  奥莉咕噜声一停，不知道要如何去帮助人类，纠结来去，掷下话：“我们就去找外援！”
  肯定有人有办法的！
  猫有很多聪明朋友！
  一个想不出办法，两个三个总有好办法！
  “奥莉。”
  沙耶香紧紧抱住猫，脸颊埋进柔软微卷的毛发，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落下，再融入海水，不留半点痕迹，哽咽着道：“我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知道第一个未来是大吉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开心到控制不住想在大海里痛痛快快地畅游。
  开心到想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上条恭介。
  可这份心情，在知道第二个未来同样是大吉时，全部都不同了……
  “恭介不是喜欢我，他只是选择第一个向他告白的人。”
  美树沙耶香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恋人不是因为喜欢，仅仅是因为她提出而在一起。
  “我可以……仁美也可以……”
  她不想要这样的恋人。
  即便美树沙耶香此刻真的假装不在乎去向上条恭介告白，得到交往的承诺，她也不会快乐的。
  因为她知道，向上条恭介告白的人是志筑仁美，他也一样会答应。
  不过是一个先后问题。
  “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她哭得止不住声，哽咽着问：“为什么提前知道未来，反而让人更加痛苦呢？”
  奥莉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现在的我，要怎么办呢？”
  向上条恭介告白吗？美树沙耶香做不到。
  她不想要这样不纯粹的恋人。
  可要什么都不做，直接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志筑仁美吗？美树沙耶香同样做不到。
  她太难受了。
  提前得知未来的结果，不会让她幸福。
  “提前知道未来并不一定会得到幸福，”奥莉用小鼻头轻碰一碰沙耶香的脸颊，稚气的声音反带着一股青春期少女没有的通透，软乎乎又清醒地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人鱼骑士还记得奥莉说过的侑子的客人吗？”
  她轻怔一下。
  “生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幸福或是不幸的未来。”
  提前预设未来，无法为美树沙耶香带来幸福。
  但这也是她的选择。
  她渴望知道上条恭介对自己和志筑仁美的情感。
  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可这也是人的选择。
  “那我，该怎么办呢？”沙耶香扯一扯嘴角，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住地下沉。
  即便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股悲伤的气息，根本无法瞒过可以嗅闻到灵魂的恶魔。
  “奥莉也不知道，但我们可以选择问问好朋友和聪明的坏人类。”
  猫歪一歪头，昂起可爱的小脸，郑重其事道：“奥莉是恶魔，不懂告白是什么样的征战，但好朋友和坏人类应该是知道的！”
  让人类朋友去帮助人类朋友。
  美树沙耶香沉默了。
  良久，她唇瓣颤动一下，慢慢点头。
  ……
  如此这般的情况，通过奥莉的通讯器传递到异世界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手机里，以简讯的形式呈现出来。
  “不管谁告白都答应？”
  中原中也低头看着手机，眉毛高高挑起，不屑道：“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要的？”
  世界上又不是就只有这一个男人。
  “让她换一个人告白！”
  中原中也啪啪啪按着手机。
  奥莉歪歪头，举起通讯器给沙耶香看，稚声稚气地重复道：“好朋友让人鱼骑士换一个人类征战！”
  少女揉一揉发红的眼角，好笑又无奈道：“这又不是游戏，怎么能随便换人？”
  喜欢这样的心情。
  又不是对着谁都有的。
  “这么复杂？”猫不懂。
  她只能如实地把美树沙耶香的回复，传达给中原中也：“换不了！”
  赭发的青年停住脚步，抬抬手，示意手下先去现场。
  “换不了就去抢！”
  “反正谁先告白就是谁的！”
  不管那个男人爱不爱她，先抢到手再慢慢培养感情。
  一次恋爱也没有过的黑手党干部先生，给出相当黑手党的答案。
  强扭的瓜甜不甜，扭过才知道。
  “抢吗？”
  猫猫爪高高捧起通讯器。
  奥莉认真地看向沙耶香，稚声说道：“绿水草给我们一天的时间，我们还有十七个小时可以抢先征战！”
  先下手为王。
  奥莉是不懂什么告白。
  但她知道打架，先出手的那一方有很大优势。
  “我……”
  沙耶香苦笑一下，声音很低道：“如果不知道仁美对恭介告白的结果，我可能会很开心，如果两个结果都不知道，我可能会很忐忑……”
  偏偏她什么都知道了。
  “对不起啊，浪费你和你的好朋友这么多时间。”
  她慢慢蜷缩起身体，环抱住鱼尾，神情落寞：“我既不能放手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即便知道结果，现在的她也不能坦然接受。
  更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朋友。
  “喵呜……”
  奥莉收回通讯器，看看中原中也的回复，再看看慢一拍跳出来的另一个人的建议，抬头问道：“那要不要去把你知道的两个未来告诉绿水草呢？”
  美树沙耶香一愣。
  奥莉看着通讯器，一字一顿稚声稚气地重复太宰治的话：“既然无法做出选择，那就把选择的机会交给另一个人吧。”
  “你对自己提前得知未来，占尽先机感到愧疚，为什么不把这一次的征战当作一局棋子呢？你的朋友让你执先手，你行动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
  沙耶香喃喃着道：“我可以这么做吗？”
  那岂不是太坏了。
  她自己做不成的选择，交给仁美。
  “说不定，她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奥莉困惑地弯起尾巴，道：“坏人类是这么说的。”
  太宰治的回复很清晰。
  不同中原中也和奥莉一来一回的信息。
  他只有一条，但这一条就写下所以可以给予美树沙耶香的回复。
  “……”
  人鱼少女抚着一枚金色的贝壳，眸光低垂，不敢与奥莉过分纯净的眼睛对上。
  她轻扯一下嘴角，声音近乎无地自言自语：“我真的一个坏孩子。”
  无法接受不纯粹的感情。
  又无法轻易放手。
  “坏孩子也没关系，”奥莉的爪子轻轻搭上她的手背，沙耶香轻愣，盈着泪光的眼看向通透的猫眼，猫猫嘴一动一动：“奥莉在家也经常捣乱，好朋友总是会生气说奥莉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