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出越前龙马的声音：“前辈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砂川月羽没有像他那样表现得若无其事，而是十分直接地问：“不想接？”
  沉默了两秒后越前龙马回答：“不是不想，是……不敢。”
  “为什么不敢？”这个回答让砂川月羽分外不解，“我又有哪里让你害怕了？”
  “不是前辈的问题。”
  “今天晚上你很奇怪，本来还好好的，后来为什么不开心了？我想想啊，好像在回来之前还是正常的，可是回来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啊。所以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越前龙马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但经过数模转换失了真，听不真切，“因为突然发觉自己做得并不好。”
  没头没尾的，砂川月羽只能继续问：“哪里没做好？”
  “在喜欢前辈这件事情上做得不好。”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答案，砂川月羽愣了愣，“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我好像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给前辈造成困扰，而且也并没有真正为前辈做点什么。”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起伏，但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平静。
  砂川月羽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变成了无用的安抚：“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前辈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还远远不够，我会……”做得更好的，止住的话语在心里补充完整，就从不再给她造成困扰开始。
  后面的话其实很好猜，大概和她原本真正想说的是一样的吧——那以后就做得更好一点吧。
  但她不该这么说，所以她及时刹了车，她不该再给这段暧昧不明的关系打上更多暗影，她已经自私地逃避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了，哪来的资格让他陷得更深呢。
  “我并没有觉得你有哪里没做好，所以别想那么多了，更不要因此不开心。”砂川月羽这样说着，转念一想又觉得说这样的话似乎也不太好，像给了他一刀又迅速上了麻药，等药效褪去，还是照痛不误，可是她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
  麻药果然起了作用，砂川月羽听见他笑了一声，语气也上扬了一些：“好。”
  没几句就安慰好了，他真的很好哄。砂川月羽一时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惭愧，“那我挂了哦，早点休息。”
  “啊，前辈也是。”
  砂川月羽道了声再见，切断了通话。
  越前啊，她到底该怎么继续对待他呢？好像任何方式都是错误的，近不得远不了，不敢温情更不能绝情，但伤害不是不存在，只是藏在了表皮之下，暂时还没现形，她始终是个持刀的加害者，尽管不是出于本心。
  砂川月羽不是在给自己定罪，也没有要自我责备的意思，只是突然觉得她的这些胡思乱想刚好印证了越前龙马所说的困扰，但并非每个人都能给她造成困扰，说到底，真正困住她的其实是她自己，是自己的心有太多渴望，可随之而来的顾虑也嚣张得狠，和渴望不相上下地缠斗在了一起，难分胜负。
  她站起身，再一次放下了这件暂时无法做出决定的事。
  -
  第二天是周六，砂川月羽难得想要放松一下，睡到了自然醒，喂完sora后慢悠悠地出门觅食，虽然最后还是随便打发了一下，吃了个三明治配了一小盒牛奶。
  天气还是依旧炎热，即使砂川月羽有心想要在外面走一走，也没有这个忍耐力，所以她还是选择进入了室内。
  商场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有一点凉，但不至于冷，尚在砂川月羽了接受的范围了。
  她乘坐自动扶梯来到了地下一层，这里有家颇有情调的书店，门口挂着平平无奇的招牌，走进去却是另一番天地。
  像无意间进入了一个魔法世界，墙上贴着不明意义的符文，摆放着魔法扫把作为装饰，书架被做成了城堡的模样，导致放置的书册数量有点少，好看是好看，但多少也有点华而不实，不过砂川月羽还是挺喜欢在里面闲逛的，在这里的时候，会让她有一种步入了与现实世界全然不同的另一个时空的感觉。
  那就在短暂的幻境中多停留一会儿吧。
  她从靠近门口的书架开始慢慢往里看，偶尔抽出几本书翻看一下。一圈逛完以后，她拿着三本书去结账。
  砂川月羽觉得自己也该扩展一下舒适圈了，不能光读科普读物以及和生物相关的书籍，于是今天她精挑细选了三本完全不同类型的书，分别是科幻、怪谈和近代文学。
  提着装书的袋子走出书店，一瞬间又重回了现实世界，砂川月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后才慢慢远去。
  第47章
  47
  砂川月羽没在商场里流连太久，吃过午饭就回了家。
  今天是网球部约定聚会的日子，所以她应该会短暂地和越前龙马断开联络，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早上的简短问候之外，就再没有其它消息了。
  下午的时间砂川月羽还是用来学习了，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才离开书桌。
  等猫猫填饱肚子后，砂川月羽去抽签箱里抽了今日晚餐——西餐。沉默地看了两秒手中的签纸，砂川月羽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写下这个。
  一个人去吃点高档西餐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目前没有这个兴致，想了想后，她决定去吃披萨，不过好吃一点的那家披萨店稍微有点远，需要乘坐公共交通。
  半个多小时后，砂川月羽到达了披萨店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右侧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月羽。”
  砂川月羽循声望去，看到了正朝她走来的江谷博一。
  江谷博一走到她身旁，笑着说：“好巧啊，月羽。”
  “你也是打算来这里吃饭的吗？”砂川月羽问。
  江谷博一点了点头，“嗯，刚好在附近，就想着过来吃个晚饭。”
  砂川月羽推开门，两人一同走进店里。
  虽然已经分手了，也明确了不会再复合，但砂川月羽倒是没有要刻意避嫌的意思，至于江谷博一，总还是抱着不死心的念头。
  面对面坐下的时候，砂川月羽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即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对方是不是还是会因此产生一些误解。
  “月羽？”江谷博一出声打断了她几秒钟的愣神，“怎么了？”
  砂川月羽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江谷博一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不要觉得和我彻底切断关系才是对我好。很快就要毕业了，我可以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不要避开我好吗？”
  “你觉得这样不会对你造成更多的伤害，那就保持这样吧。”砂川月羽垂下了眼帘，拿过桌上摆着的菜单翻看了起来。
  有时候江谷博一觉得砂川月羽还挺无情的，比如现在，比如之前说分手的时候，起初他只是想要将隔在她与人之间的迷雾驱散，然后他莫名其妙地迷失在了这一片雾里，在终于触碰到她的那一刻雾气散去，而现如今，又重新聚拢了起来。
  江谷博一想起手冢国光曾经的友情提醒，他说他面前是重重山峦，即使翻越过去也未必是到达了终点，途中可能会伤痕累累，最后也可能一无所获，如果他认为自己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那就去吧。他当时并没有太当一回事，现在却发现是他一语成谶，但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翻阅着菜单的砂川月羽抬起头来看向江谷博一，却不料撞上了他幽深而绵长的目光，她举起菜单挡住了他的目光，企图躲避。
  江谷博一无奈的同时又觉得好笑，他伸手捏住了菜单的一角，说：“换我来看看吃点什么。”
  砂川月羽松开了拿住菜单的手，“你看吧。”
  江谷博一还是那么贴心，遂了她的愿。他随意地翻了翻菜单，很快就喊来了侍应生。
  点好单后，侍应生说了句稍等，片刻后给他们上了两杯水。
  披萨烤制需要一点时间，配菜先行上了桌。
  砂川月羽的强迫症眼看着就要发作，却被江谷博一条件反射般的动作捷足先登，松露薯条整齐地躺在盘子上，依次被淋上了芝士酱，随后整个盘子被推到了砂川月羽面前。
  “可以了。”江谷博一自然而然地说。
  “你不用这样。”砂川月羽说。
  江谷博一笑了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砂川月羽无言以对，点了下头后拿起叉子叉起一根薯条送入口中。
  是熟悉的味道，而对面坐着的，也是熟悉的人，但其实一切都变了。
  紧接着上来的是三文鱼沙拉，这一次砂川月羽抢先一步将沙拉拌匀。
  “月羽，那位越前君，喜欢你吧？”江谷博一看着砂川月羽夹起一些沙拉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忽然问道。
  砂川月羽的动作一顿，些许被夹住的食物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下来，直接跌入了盘中，她迅速把未掉落的菜放到了盘子上，将夹子放回了沙拉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