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作者:冯灵钰      更新:2025-10-28 17:11      字数:3188
  第82章 乌云蔽月
  推开家门时,周建军和周淑芬都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无声地闪烁着,并没有人真正在看。
  他们旅游回来后,就敏锐地察觉到女儿周见星变得很不对劲。家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的乌云笼罩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上空,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闷。
  周见星的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地上没什么实感,仿佛只是身体本能地走了回来,魂魄却还遗落在澜月湾那扇冰冷的雕花门外,无所依归。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温令仪那些冰冷又残忍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钝器敲击着她的神经
  “星星,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淑芬立刻站起身迎上来,扶住女儿有些摇晃的手臂,担忧地伸出手探了探周见星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有发烧,身上也闻不到丝毫酒气,可那步子却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踩在棉花上,让人看着心头发紧。
  周见星没有说话,只是顺势抱住母亲,将额头轻轻抵在母亲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这一刻,她才感觉身体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依靠、卸下力气的支点。
  好像有人抽走了她全身的骨头,连带着还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现在连开口说一个字都觉得无比疲惫,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周淑芬没有立刻追问,只是用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就像她小时候做了噩梦被吓醒时那样,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支撑。
  过了好一会儿,周见星才缓缓直起身子,对着母亲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嘴唇动了动:“没事,妈。就是有点累。”
  周淑芬将信将疑,她拉着周见星有些冰凉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周建军也关掉了电视,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
  “爸,妈。”周见星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紧紧攥住、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上,每个字都说得异常缓慢,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我……分手了。”
  周淑芬温暖的手立刻覆上她不安地放在膝盖上的手背,轻轻握住:“想跟妈妈谈谈吗?”
  周见星的眼皮细微抽搐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暂时……不想。”
  坐在一边的周建军沉默了一下,问出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什么原因分手的?”
  原因?周见星的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
  有什么原因呢?大概就像是见不得光的替代品,终于被正主归来而理所当然地丢弃了吧。
  甚至不能说是赝品,赝品至少还有模仿正品的意图,而她,或许连替代品都算不上,就只是一个临时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无关紧要的存在。
  玩具。
  “没事儿,”周淑芬抓紧女儿的手,语气尽可能地放得轻柔舒缓,“人生就是这样,不多去经历几次,怎么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呢?现在分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周见星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抽回手,站起身。“爸,妈,我先睡觉了。有点累。”她顿了顿,补充道,“接下来几天,我想把今年的年假休了。”
  ·
  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父母担忧的目光。周见星没有立刻躺下,而是拖过椅子坐下,大脑的发条像是生锈了,转不动或者转得极为缓慢,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她应该干什么?能干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轻轻拂动白色的纱帘,窗外月光水一样流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空气仿佛凝滞了,周见星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胸口发闷。
  她站起身,用力推开了整扇窗户,将上半身探出窗外,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鼻腔,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缓解心脏那阵剧烈的、近乎痉挛的收缩。
  她伸手按亮了房间的顶灯,冷白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月光,将卧室里的一切照得清晰无比。
  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一眼就看到那几件和楚蔚去昭华大厦时买的裙装,有些标签都还没拆,崭新地挂着。她曾经想象过,穿上它们出现在温令仪面前时,对方眼里会不会有一丝惊喜。
  沉默地看着那几件衣服,然后伸出手,将它们一件一件取下来,平铺在床上,动作缓慢而仔细地将它们折叠得整整齐齐,像在进行某种郑重的仪式。
  最后,她找来一个空置的纸箱,把这些折叠好的衣服,连同那条为了迎合温令仪喜好而咬牙买下的、她自己从未单独穿过的性感睡裙,一起放了进去。
  胶带封箱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把纸箱推到了衣柜最深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把那段记忆也一并封存。
  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也被她一一收拢起来。
  化妆对她而言其实很麻烦,晚上回来还要花时间卸妆,她一直更喜欢清水洗完脸就能轻松出门的简单。只是因为温令仪,因为她喜欢她多打扮打扮,她才开始尝试改变。
  因为温令仪,周见星变得不像周见星。
  可是现在周见星明白了,那些妥协和牺牲,毫无意义,并不会让对方在决定抛弃她的时候多看她一眼,也不会因此而对她生出半分怜悯。
  换上自己最常穿的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宽松旧t恤和家居短裤,身体被熟悉的柔软布料包裹,却丝毫感觉不到往日的放松。
  脖子上那条项链的存在感忽然变得异常强烈,冰凉金属贴着皮肤,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她原本已经接受、习惯,甚至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它的存在,此刻却清晰地意识到——
  这或许也是温令仪某种形式的“补偿”之一。
  这个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泛起恶心。她抬手,有些粗暴地解开了项链的搭扣,将它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项链躺在掌心,折射着灯光,显得冰冷又讽刺。
  她找来一块柔软的绒布,反复地、仔细地擦拭项链的每一寸,仿佛要擦掉所有不属于它的痕迹。
  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了那张同样被她珍藏起来的专辑,和项链一起,放进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里,封好口。
  既然要断,那就该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谁也不欠谁。
  她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补偿,这样至少,在这段狼狈的关系里,她还能保留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不算一个彻头彻尾、需要被施舍的受害者。
  ·
  仔细地洗过澡,冲掉一身疲惫和那种无形的不适感,从浴室出来时已是深夜。周见星躺回床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入睡。
  房间里流淌的月光,窗外吹进来的夜风,都是温令仪的形状,无处不在,让她无处可逃。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干脆抱着枕头和薄被,回到了客厅,蜷缩在相对狭窄的沙发上。
  狭小的空间反而带来了一种奇怪的安全感,身体被沙发扶手和靠背包围着,她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睡意如同潮水般缓慢地漫上来。
  她还以为自己会痛哭一场,发泄出所有积压的委屈和痛苦。
  但奇怪的是,泪腺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堵住了,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心头只是闷得发慌,沉甸甸地压着,一种钝而持久的痛感弥漫开来,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温令仪说,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原来喜欢这种感觉,也是可以伪装得如此逼真,天衣无缝。周见星想,这大概是温令仪给她上的最深刻、也最残忍的一课。这个教训,她大概会记得很久,很久。
  ·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周见星就睁开了眼睛,她在沙发上几乎僵卧了一夜,身体有些酸疼。
  拿起手机,先给黄海富打了个电话请假。
  电话那头的黄海富估计也是刚被铃声吵醒,听到周见星要请假,先是迷迷糊糊地随口应了下来,随即才反应过来电话这头的人是谁,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讶。
  “你要休年假?!”黄海富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你前段时间不是才请过假吗?最近公司业务正忙,正是最需要人的时候啊!”
  “老板,”周见星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我失恋了。状态不好,没法工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无奈的咂嘴声。
  “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这个理由实在让人没法强硬驳回,黄海富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长辈式的无奈,“行吧行吧,你自己好好调整,尽快回来上班。感情这种事……唉,能有赚钱重要吗?想开点。”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周见星的请假。
  周见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去上班。
  她的工作虽然普通,却关系到设备正常运行和潜在的安全问题,需要对别人的安全和信任负责。上次那台商用咖啡机短路的事故教训,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不敢有丝毫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