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作者:
冯灵钰 更新:2025-10-28 17:11 字数:3101
两个人分别坐在长沙发的两端,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坐下两个人。
电影的原声对话在房间里流淌,周见星大部分都听不懂,只能专注地盯着屏幕下方的中文字幕,试图把注意力都投入到剧情里。
身边的沙发忽然微微下陷,是温令仪调整了一下坐姿,朝她这边靠近了些。
连带着周见星的身体都向她那边滑过去了一点。
她们曾经比这亲密无间得多。
下一秒,温令仪侧身伸手,按住周见星的肩胛,用力将她向后仰面压倒在宽大的沙发靠背上。
温令仪的上半身欺压下来,涂着惹眼红色的唇瓣朝着周见星的嘴唇逼近,像从前一样。
周见星的呼吸一窒,身体的反应快过思考。
髋骨猛地一扭,腰腹发力,她利用温令仪压下来的力道和自己身体的柔韧性,极其狼狈却又异常迅捷地从温令仪的手臂和沙发的禁锢间翻了出去。
最终她重心不稳地滚落在地毯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幸好地毯足够厚实,衣服也穿得多,并没有感到太明显的疼痛。
“温太太。”周见星双手撑在地面上,慢慢坐直身体,并抬手轻轻拍了拍刚才被温令仪用力按过的两边肩膀,仿佛要拍掉什么不存在的灰尘。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只是略微有点喘:“请您自重。”
温令仪还保持着那个倾身向前的姿势,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片刻后,她才缓缓收回手,一只手下意识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方,那里传来一阵微弱却急促的搏动,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掌心。
“周见星。”温令仪从沙发上下来,走到仍坐在地毯上的周见星面前,蹲下身,不容分说地抓起周见星的一只手,强行按在了自己左侧胸口的位置。
“你听到了吗?这里在喊痛。”她望着周见星的眼睛。
像一台老旧的机器,零件缺乏润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即将被主人淘汰,它因此在叹息。
“之前是骗你的,”温令仪死死抓着周见星的手不让它抽走,漂亮的桃花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湿润的水光,眼眶泛红,“我喜欢你,我想你了。”
“我们再重新来过,好不好?求你。”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掌心传来的心跳剧烈而真实,那频率和力度,周见星曾经很熟悉,甚至在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刻,错觉它们曾与自己胸腔里的律动同频共振。
温令仪说话的时候,那颗心脏跳动的节奏出现紊乱的起伏。
像是企图用这种方式,再次叩响她的心门。
周见星停止了挣扎,只是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口。
温令仪说她心痛?她的心真的会懂得什么是痛吗?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口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一片麻木的空洞。
其实,痛到麻木也就不痛了。
“温太太,”周见星耳廓泛起薄红,她的理智却很清醒,“是您的丈夫又出国了吗?”
因为丈夫不在身边,所以重新又来找她,说喜欢她,像原来那样骗她。
因为忍受不了空虚寂寞,所以又想起了被她随手丢在一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笨蛋。
温令仪想她?想她的什么?身体吗?
那她在温令仪眼里,究竟算什么?一个用途特定的玩偶吗?
“我跟苏哲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温令仪知道周见星在想什么,“我和他结婚只是形式上的,是为了应付家里。我从来就不喜欢男人,他也根本不喜欢女人。”
之前是丈夫出轨,现在又变成了形式婚姻。
周见星想,温令仪的谎言倒是也在不断地升级换代,听起来更“合理”了。
“我给你看协议好吗?”温令仪松开周见星的手,慌乱起身想去找那份能打消周见星疑虑的形婚协议。
“我不想看。”周见星也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自己的工具箱,“你是什么情况,结没结婚,和谁结婚,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她拎起工具箱,走向影音室的门口,手握住黄铜门把。
“温令仪,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她没有回头,“这句话,你亲口说过的。”
温令仪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还是夏天。
她就站在这栋别墅的门口,像一个情感乞丐。
夜里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呼呼地灌进她的毛孔,周围的树叶被吹得哗啦作响。
可是那些外在的声响她都听不见了,耳朵里,脑子里,反复回荡的只有温令仪的那句话。
分手后的那段时间,好像全世界都变成了温令仪的形状。
风刮过是她的气息,云飘过是她的轮廓,连夜晚清冷的月光,都像是她疏离的眼神。
但想到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形状被打碎,是她碎得凌乱的心。
“这次的费用,到时候我会让张茜核算清楚告诉你,”周见星拧开门把,推开厚重的隔音门,“你直接转给她也是一样的。”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内外两个空间。
温令仪仍怔怔地站在原地。
果然。她模糊地想,曾经爱得那么真挚热烈的人,一旦心冷了,抽身离去时也会更加彻底,不留一丝余地。
第96章 破镜难圆
如果真的想挽回,为什么不早一点行动?
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她的爱和恨已经在心里反复纠缠、翻滚了无数个来回……
等到那些激烈的情绪终于开始慢慢沉淀,露出疲惫底色……
等到她几乎快要学会如何在没有这个人的世界里重新呼吸的时候……
才姗姗来迟地伸出手?
周见星走出温令仪的别墅,大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声响。
沿着整洁的车道往外走,绕过中央的圆形喷泉。
池水已经很浅了,大约是冬季减少了供水,平静的水面像一面暗淡的镜子,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上方灰白色的天空。
很奇怪,那倒影里竟然没有眼泪。
她明明就是个很容易掉眼泪的人,一点委屈、一点感动,甚至看一部稍微煽情的电影,眼眶都会迅速泛红。
还是说,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流下的泪水,其实是有定额的?
一旦流干了,心也就跟着干了。
温令仪家的暖气开得太足,而她全程穿着那件厚实的加绒工装外套,里面早就闷出了一层薄汗。
此刻被室外呼啸的北风一吹,汗水迅速变得冰凉,黏在皮肤上,寒意像细密的针,顺着骨头缝隙往里钻。
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不偏不倚地搭在她的肩头。
她停下脚步,用手指捏起那片叶子。
叶脉清晰,边缘已经卷曲焦脆,带着生命走到尽头的痕迹。她把它放在掌心,低头看了很久。
她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在想,人生真是充满了各种花期误尽的遗憾。
她和温令仪,好像就只共同拥有过一个仓促而短暂的夏天。
甚至还没来得及一起看看秋天层林尽染的落叶,没等到冬天在腊梅绽放时共围一条围巾,也没能并肩走在春天细密湿润的雨丝里。
她曾经在许多个相伴醒来的清晨或入睡前的夜晚,仔细描摹过关于幸福的具体形状。
它应该很琐碎,很日常,是餐桌对面多出来的一副碗筷,是醒来时耳边一句含糊的早安,是睡前额头上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是可以在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街道上,一直牵着手走下去,不必担心谁会先松开。
可是,那些美好的、温暖的细节,最终都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它们短暂地降临到她的现实里,然后转折得比破折号还生硬。
·
温令仪那边沉寂了两天。
没有新的报修电话,也没有任何信息。
明明这样挺好的,可周见星却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无所依凭的感觉是什么。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样多愁善感起来了?明明比谁都清楚,温令仪是个怎样的人。
温令仪的反复无常和若即若离就像刻在骨子里的印记。
她的情绪是没有四季的天地,有时像盛夏骄阳般热烈灼人、有时像深冬寒潭般凛冽入骨。
一切只随风动,问不出缘由,也不准问。
这样的坏女人,根本不值得周见星再耗费心神去伤心。
更不值得她心底最深处,那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期待死灰复燃。
·
又到了周六,不需要闹钟,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
周见星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上。
冬日的阳台,景象和夏天时截然不同,那些曾在夏日里肆意张扬的植物早已褪尽勃发的生机。
栀子花枯黑的残萼垂在枝头,茉莉就连最后一片叶子也凋尽了,绣球花干枯的花球在寒风中窸窣作响,像是凝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