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狐狸不吃鱼      更新:2025-10-28 17:13      字数:3096
  一根灵线拽住他的手指,明栖的声音传来:“你可别冲动啊,说好的先让他受辱你再出面,现在可不是时候……”
  裴顾割断灵线,没再听下去。
  他直直往院中走去,正听见祝欲扬声道:“罪仙后人又如何?若是仙州的仙也这般狭隘,那这仙不如让我来做!”
  “狂悖!”亭中与他对峙那人一惊,“祝欲,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仙州岂是你想进就能进,这仙岂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祝欲正要说话,忽见一人走到他前面来,侧着身子望向那亭中,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说的有何不对?”
  裴顾依旧只是个平静的语气,却少见的带了些斥问的意味。
  那人张口就要驳回去,却突然睁大了眼,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事情已然闹大,十命瞪了明栖一眼,明栖却只是摆摆手:“罢了罢了,我管不了了,由他去吧,反正这以后也是他宴春风的人。”
  只见裴顾身后显现出一道极高的人的虚影,此人生得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却不束冠,显出几分随意。颈上又戴着极细的锁链,那锁链极黑,煞气极重,即便是满身的仙气也像是无法彻底掩盖住那浓重的煞气。
  仙州只一位仙颈上会有这种锁链,便是宣业。
  此人是宣业上仙!
  这个认知在所有人脑中炸开,一时间徐家大院齐刷刷跪下去一片人。
  祝欲呆怔在原地,眸光晃动,只余震惊。
  直到一枚玉牌塞到手里,祝欲才怔然眨了下眼,猛地抓住了宣业收回去的手。
  宣业看了眼他抓自己的手,微微疑惑:“何故这般箍着我?”
  祝欲不答,只是怔然。
  “祝欲,你抓着的是宣业上仙……”
  叶辛跪得离他最近,裴大哥突然变成宣业上仙,叶辛也惊讶,但更怕祝欲得罪上仙。可他胆子小,不敢求情,只能扯着祝欲的衣摆提醒,希望祝欲赶紧和他一起跪下,权当是给上仙赔罪。
  祝欲却好似全然听不见他说话,眼里只有一人。
  裴顾……是宣业上仙?
  裴顾,竟是宣业上仙!
  除了重逢带来的喜悦,祝欲明显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裴顾与宣业上仙是同一人,他竟是欢喜的。
  祝欲渐渐回神,才发现自己还紧抓着眼前人的手不放。
  他抬头与对方目光相撞,不知怎么竟觉得紧张起来,连手也跟着发抖。
  宣业自然也注意到了,垂眸瞧了他片刻,仍是不解:“你怕我?”
  传闻宣业上仙性情淡漠,不喜与人言,踏足过业狱,又满身煞气锁在颈上,徐家院中跪着这一片人没有不怕他的。
  可祝欲却摇头回答:“不,我不怕你。”
  宣业微微颔首应了一声:“我想也该是不怕的。”
  这几日同行,祝欲虽对他有防备怀疑,但所言所行从未透露出对他有惧怕之意。
  宣业转头望向十命和明栖的方向,淡声道:“人我领回去了,你的童子不必跟着。”
  “是。”十命作礼应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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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白雀心事又逢春(2)
  被拉着踏进界门的一瞬, 祝欲感到身体骤然一轻,宛如被灵气荡涤了一遍全身。
  不过这只是一个瞬息,那一瞬之后, 身体的重量重回地面,他整个人也彻底清醒了。
  他们已离开徐家, 身处仙州。
  仙州多云雾,却不是什么天上地下, 而是天道开辟出的另一方空间,若非是有仙引路, 常人是绝无法踏足此地的。
  他们行过白桥,落花流水绵延而去,不知尽头。也听见鹤鸣不止, 仿佛遥遥数千里。更亲眼所见仙州那蜿蜒不尽的神木,云雾中忽隐忽现的宫殿仙府,众多奇景皆是祝欲以前从未得见的。
  但他只亦步亦趋跟在宣业身后, 一言不发, 安静得叫人惊奇。
  某一刻,宣业在玉阶上停下, 转头看他:“你为何不说话?”
  他问得直白,祝欲不好不答,只好道:“我怕吓着上仙。”
  宣业:“?”
  “为何?”宣业又问。
  祝欲犹豫道:“在白雾林的时候,上仙说听过我和谢家的事,我在谢家门前说的那番话,上仙想必也知道了,如今说多错多,我怕吓着上仙,上仙一怒之下将我赶出仙州。”
  他这番话说得没什么感情, 显得上仙是上仙,弟子是弟子,只有恭敬和礼数,没有半分别的私情。
  宣业却只觉得他奇怪,道:“你知道我不会。”
  祝欲道:“那可说不准,上仙的心思难猜,此刻不会赶我,下一刻没准就厌了我,留我不得了。”
  他话里仍是没什么情绪,宣业反问他:“我厌你什么?”
  “我不知道。”祝欲把问题又抛回去,“上仙厌我什么,上仙自己不知道吗?”
  他们目光都落在彼此身上,一个带着试探,一个不明所以,问题抛来抛去始终没有答案。
  好在上仙说话直接,也道:“我不知。”
  更好在上仙对没做过的事不会缄口不言,又道:“而且我并没有厌你。”
  这一前一后两句话出来,祝欲哪里还能面无表情做个安分弟子,眨了眨眼,又认栽了。
  “上仙,你可真是奇怪得很。”他叹了一句,语气无奈。
  见他不再一板一眼的说话,宣业这才抬脚上了玉阶,领着人继续往前走。
  仙州多云雾,玉阶又长,云雾弥漫其上,瞧不清远处,只能看得见近处的人,祝欲走在后面,一抬眼最先看见的便是那满身清气的仙人。
  一如当年,他仍在仰望他。
  不同的是,此刻的上仙并不疏离,不似当年那般遥不可及。
  “上仙,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宣业回头看了他一眼,只道:“我说不能,你便不问吗?”
  祝欲想了想,说:“我还是会问。”
  于是宣业转回去,没再说什么。
  身后祝欲的声音传来:“上仙,你与明栖上仙的赌注有结果了吗?”
  当然是有的,不用问也知道。
  但祝欲偏偏要多此一问。
  宣业平静答他:“赌输了。”
  他与明栖对赌,赌一个人能否通过比试登上仙州,他赌输了,那人的确登上仙州了。
  祝欲又问:“那上仙可有后悔?”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问祝欲也知道,裴顾心性自由,若是后悔便不会答应对赌,既答应了,便是不问输赢了。
  可祝欲仍是要问,想要确认心中的猜想是否是真的。
  但他显然低估了某位上仙的直接,宣业再次停下来,回身看向他。
  这一眼很长,祝欲被盯得不自在,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得对方道:“我与裴顾有何不同吗?”
  祝欲一愣,摇头道:“除了相貌,并无不同。”
  宣业看着他道:“那你这般明知故问是为何?”
  “……”
  祝欲难得沉默不语。
  他确实想问的是别的。赌注有没有结果,后不后悔,这些都是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清洲此行是为了见一个人,见的是谁?
  犹豫之下,祝欲终于抬起眼:“上仙,若我问了,你会如实相告吗?”
  宣业道:“问不问在你,答不答在我。”
  祝欲没忍住笑了下,在白雾林的时候裴顾也是这么说的。
  「你可以问,我自然也可以不答。」
  裴顾与宣业,果真是真真切切的同一个人。
  因为这句似曾相识的话,祝欲安下心来,连神情也多出了几分坦然。
  “上仙,你与明栖上仙对赌,赌一个人能不能通过比试,那个人是我吗?”
  “是。”
  宣业并没有丝毫犹豫。
  祝欲又问:“所以上仙途经清洲,要见的人是我?”
  “并非途经。”宣业说,“我去清洲本就是为了见你。”
  特意去见,并非途经。
  祝欲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心中升起喜悦。
  “上仙是因为听了谢家那些传闻,所以想见我吗?”
  “是。”宣业没有停下脚步。
  祝欲笑起来:“旁人皆道我大言不惭,仙州想必也不会有仙将那些话当真,上仙怎么就特地走了一趟清洲去见我?”
  宣业似乎是顿了一下,才说:“明栖说你是妄言。”
  “?”
  这有什么相干的?
  祝欲正疑惑,又听前面的仙道:“所以我想去看看,这妄言的人是何模样。”
  ……原来是因为好奇。
  “仙也会好奇人间事吗?”祝欲问。
  “明栖经常会。”宣业说。
  这其实有点避重就轻了,但祝欲没有深问下去。
  他说起了别的:“传闻都说宣业上仙性情淡漠,无欲无求,最是规矩也最是清醒,可我与上仙同行数日,知晓上仙心中有惑未解,更觉上仙心性自由坦荡,与传闻倒是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