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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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 更新:2025-11-01 15:05 字数:3121
盛毓偏头睨住她,“也包括你。”
乔熙站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浑身惊出一身冷汗,她第一次意识到盛毓确实如传闻中一样冷厉到不近人情。
汤慈最先从眼前的闹剧中回过神,她很轻地拽了一下盛毓的外套衣摆,“我们回去吧。”
盛毓避开她被丁赫攥红的腕骨,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听你的。”
第21章
弱小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任人欺负的信号。
这一点,汤慈在小学毕业那个夏天就感受到了。
住院部的小朋友不少,有来陪护家人的,也有被家人陪护的,只有汤慈是个例外。
汤建伟只有在医生通知有重要事宜的时候才出现,而妈妈已经去世。所以大多数的时间汤慈都是自己在医院。
刚小学毕业的汤慈还不明白人生具体什么时候才变得混乱的。
可能是汤建伟停掉她所有兴趣班的三年级寒假,也有可能是查出疾病的六年级盛夏。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失去了同龄人之间的社交货币,成为了被排除在外的透明人。
没有任何悬念,她也没能融入医院里小孩临时组建的团体,还因为病发时脸颊上的红疹而被嘲笑。
这天她照例检查完身体回到病房,门外站着几个其他病房的男孩,他们脸上同时存在天真和残忍,嘻嘻哈哈毫无避讳地讨论她的症状。
汤慈坐在床沿,茫然看了看坏笑着的几个小孩,抽过血的手臂连着太阳穴胀胀地痛。
她强忍着快要溢出的眼泪,抱着书包出了病房,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他们。
然而他们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为首的胖男孩一脸神气,不满汤慈躲避的态度,朝身后的小伙伴一招手,“走——咱们看看她干什么去。”
汤慈绕了两层楼也没能甩开他们,出了住院部的后门,还是被他们跟了上来。
“别跟着我。”汤慈攥紧拳头,鼓足勇气警告,却被其中一人狠狠推了一把。
她跌进比她还要高的葳蕤草丛,压断正奋力生长的风铃花,白色连衣裙上沾满了泥巴。
汤慈怕汤建伟看见她一身脏污而骂她,躬着身体拍打身上的污渍。
男孩们看她狼狈哈哈笑,没笑两声,打头的胖子被凭空从墙角飞来的石头砸中额头,吓得他捂着脑袋吱哇乱叫几声,才忿忿朝墙角大叫,“谁在哪?!”
墙角的长椅上站起来一个男生,身型高瘦,姿态挺拔,黑衬衫熨贴得工整,他一手扯着耳机线,一手抛着一块小石子儿,淡声斥道:“吵死了。”
汤慈坐在乱七八糟的草丛中,怔怔抬头望着他,认出他是上次遇到的男生,她还记得他微凉的指尖擦掉脸上泪水时的触感。
男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朝她偏头,朝她伸出了手掌。
汤慈心口紧密地打起鼓,她太久没有被人保护过,回握的动作很是生疏。
男生将她拉起来扯到身后,颀长的身影将她完全遮挡。
几个男孩被他的姿态吓到,但看到他脸上的眼罩,气势又很快回升。
戴眼镜的男孩结结巴巴出风头,“大家别怕,他,他是个瞎子。”
胖子嘴一撅,嚷嚷着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还没人敢打小爷我,今天我就让这个瞎子尝尝小爷的厉害。”
他说着使劲儿甩了甩手臂,朝着男生扔出一把石子。
石子噼里啪啦打在男生的裤脚,有几粒滚到了汤慈的脚下。
汤慈害怕地攥紧了男生的衣摆,男生没和他们废话,手中的石子精准砸向胖子的肚子。
只听噗的一声,石子在胖子的肚子砸了个坑,又倏地弹开砸向眼镜的小腿。
两人一前一后蹲在地上滋哇乱叫。剩下几个男孩面面相觑,咽着唾沫偷偷瞥淡定的瞎子。
男生变戏法一样,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块石头,这次没抛,修长的指尖盘着。
他说,“我数到三,想留下的我继续陪你玩。”
“三。”
胖子强撑着自尊,呼哧呼哧喘息着不动。
其他男孩也只好各自站定。
“二。”
眼镜揉着小腿后退一步,被胖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但胖子的脚步也虚浮起来。
“一。”
男生说完,手中的石头随手朝墙上一撂。
啪的一声轻响,惊起一群男孩大叫着四处逃散。
荒草丛生的后花园再次恢复宁静,汤慈心有余悸地从男生身后探头朝外看。
男生转过身,手指先搭了一下她的肩膀,又探到她的脸颊。
指尖捻了捻她脸颊上冰凉的眼泪,男生轻笑,“小不点儿,你怎么又哭。”
汤慈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哭了,她拿出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因给他添了麻烦而羞愧,瓮声说:“对不起。”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汤慈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
男生躬身捡起一块石头,放到了她手里,“下次他们再闹,你就打回去,知道么。”
汤慈掌心摩擦着边缘尖锐的石头,惶惶说:“……打鞋可以吗?”
“……”男生形状好看的唇角掀了掀,无奈道:“总比干站着强。”
他往右耳塞进一只耳机,指尖摸索到长椅椅背准备坐下。
汤慈揪着裙子上的纽扣,小声但快速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生朝她抬起手臂,腕上挂着个科室的手环。
汤慈凑近去看,“盛,盛……每?”
“钟灵毓秀的毓。”男生眉心轻皱,在她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小不点儿,你几岁?上小学了吗?”
“我已经小学毕业了。”汤慈第一次因自己浅薄的知识而羞愧,不知不觉就开始解释起来,“我因为生病总是请假,漏了好多课才这样的……”
盛毓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问她:“带书了吗?”
“带了。”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汤慈将书包里的书都交到了盛毓的手中。
“哪里不会,说说看。”盛毓扯掉耳机,坐在长椅上,随口道。
汤慈迟疑地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翻开数学课本,问了那道她一直没弄懂的题目。
盛毓口述步骤,并让汤慈写下来,小学的数学难度低,跟着写了一遍,难题迎刃而解。
汤慈从中得到乐趣,在盛毓的讲解下,快速写完了一张卷子。
时间的悄然流,回过神的时候,金色灿阳已经缓缓坠入西山。
盛毓从漫天霞光中站起来,漆黑的发顶被夕阳染得金黄,微风穿过,碎发在他挺直的眉骨间拂动,又被他捋到头顶。
“今天讲的听懂了么。”他问。
“听懂了。”汤慈仰着脑袋讷讷看着他,绞着手指小声而谨慎地问:“哥哥,你明天还来吗?”
盛毓微垂着脑袋,指尖利索地缠绕耳机线,“整个暑假都在。”
他把缠好的耳机塞进裤子口袋,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以后你想学习了就来这儿找我。”
那是年幼的汤慈第一次主动交到朋友,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腔。
她捂着跌动的胸口,用力点了点头。将男生的样子一遍一遍刻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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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图书馆的包间,盛毓没坐下,拎起她的书包挂在了自己肩上。
汤慈问,“今天不学了吗?”
盛毓顺手把座椅归位,“肚子不舒服逞什么能。”
汤慈余光瞥到书包的侧袋卫生巾,耳根倏地发烫,“其实……也没有很不舒服。”
盛毓态度没有转圜的余地,大步走到电梯旁,按了下行的按钮。
两人一前一后进轿厢,电梯缓缓运行,汤慈透过电梯镜门悄悄打量盛毓,看出他脸色很臭。
汤慈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罪,不仅白白浪费他的时间,还将无辜的他拖入了争端之中。
盛毓帮自己肯定是出于对同学的礼貌,但心里说不定会相信丁赫说的话,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毕竟她和盛毓也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复杂的情绪在脑海中交织,汤慈觉得自己就是漂浮在海上的一截浮木,喜忧全凭盛毓这片海域的天晴和暴雨。
出了图书馆,汤慈正埋头理着脑海那团乱麻,冷不丁听盛毓说:“聊聊?”
她抬头,看到盛毓指着路边的
饮品店,点头说好。
以为盛毓要审判自己,进店时,汤慈的心情已经跌落谷底,提线木偶一样,盛毓让她坐在卡座上等,她就乖乖坐了下来。
盛毓站在柜台外,指尖点着饮品单上的图片对老板说:“来杯这个,热的。”
店内只有他们一桌顾客,盛毓点完单后,整个饮品店,只有水吧传来丁玲咣啷的声响。
汤慈捂着隐隐做痛的小腹,心里演练着,等下面对盛毓的质问,她该如何为自己的人品辩驳。
想到两人补习的开端,就是她犯规堵车,对于一个有前科的人,怎么想盛毓都应该不会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