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九阶花开      更新:2025-11-04 16:34      字数:3073
  前方再过一个院子便是裴远的书院,今日裴府事多,调去正园中伺候的伺候,于后厨中帮忙的帮忙,留在各院的人手不多。
  林襄瞧着裴远书院的侍者也好奇地跑去塘中看热闹,于是身形一闪进了院中。
  她让春桃放哨,自己悄然潜入室。
  陈芷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更是写的一手好字帖,前世,林襄在裴远书房见过不少他收藏的字贴,其中便有陈芷瑶的真迹。
  当时她还以为裴远只是单纯欣赏才女的才华,哪知人家欣赏的是人。
  林襄想着她与裴远这门婚事,是必定要退,但是不能师出无名落人口实,她要让裴府哑巴吃黄连,不敢有任何置喙地将这门婚约给退了。
  而裴远暗恋陈芷瑶多年,不可能没留下证据。
  裴远与他那风流爹一样,喜爱吟诗作词附庸风雅,端着一张文人假正经的面孔,干着骚客的行径。
  林襄一边细细琢磨着,一边在书房里翻了翻,蓦地想起裴远似乎有个珍藏着当宝贝的锦盒,至于里面放着些什么,她并不知情。
  前世,自己只是个整日只顾吃喝玩乐又心无成算的小蠢货,哪有心眼去琢磨这些。
  翻找了片刻之后,林襄直起身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于墙角处一幅不打眼的字画上。
  那幅字画少了几分遒劲之力,多了几分俊秀之气,瞧着笔迹略显稚嫩,落笔之处沾了一点墨迹,这样一张略带瑕疵的字画用的却是上好的装裱。
  这幅字画并没有落款,林襄却猜出了几分——大约这是陈芷瑶年少时期的习练之品。
  她盯着那幅字画不由愣了愣神。
  …吃飞醋?
  谈不上,只是恍然觉得有些可笑。
  前世的自己还真是蠢呐,每日傻乐呵,连枕边人有异心都不知情。
  林襄自嘲般摇摇头,随后掀起字画在其后的墙面上敲了敲,声音空洞,果然是一处暗格,打开暗格,只见其中确实藏着一个锦盒。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那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叠有一帕方巾,还有一打书信。
  “啧,林姑娘,做什么呢?”忽地房门处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林襄一惊,手中锦盒落地。
  第9章 你跟踪我?
  裴峥依在门侧静静注视着入室做梁上君子的安国公府嫡女。
  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了,林襄竟毫无察觉。
  不知是过于惊吓的缘故,还是林襄本身肤色太过白晳,她脸颊一抹红晕极为明显,水灵灵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瞧着明明是怒不可遏的神情,裴峥却莫名想到打猎时于利箭下无处躲藏又惊慌失措的猎物。
  书房里短暂地静寂了片刻。
  “是你?”林襄眉头一皱先发制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我正愁抓不到你,没想到你自己倒跑上门了。”
  裴峥一脸无所谓,他提步走到林襄跟前,林襄退无可退,身后便是墙壁。
  她冷声警告道:“这里可不是深山野林容你撒野,你想做什么?吃牢饭?”
  裴峥居高临下看着她,缓缓开了口:“怎么,你要去衙门告我抓我?”
  “告我什么?告我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你——”林襄咬了咬牙,“卑鄙,好一个地痞流氓!”
  事关名节,此事当然不能张扬出去,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往后她还如何议亲。
  裴峥嗤笑一声,又走进了一步,似在故意挑衅。
  林襄冷声道:“你信不信,我会让你人头悄然落地。”
  “信,当然信。”裴峥说,“安国公乃马踏边关的悍将,年轻时可是敢只身闯敌营,砍了敌方首领头颅带回营中当鞠球踢的厉害人物,他于京城中神不知鬼不觉杀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有何不信。”
  “那你还敢——”
  还敢撒野?
  “撒野”二字尚未脱口而出,裴峥忽地近身,阴影当头罩了下来,林襄呼吸一滞。
  二人之间几乎鼻息交错。
  下一刻,谁料他身子一侧,弯腰将摔落地的锦盒和掉落之物捡了起来。
  林襄轻轻呼了一口气,短短片刻功夫,手心都汗湿了。
  这个人让她觉得很危险。
  “没想到安国公府的嫡女竟然也做此等不入流之事,入室盗窃?”裴峥不疼不痒地刺了林襄一句,把锦盒归还于她,接着话锋一转,“倒是有趣。”
  林襄:“彼此彼此。”
  裴峥把锦盒还了,书信及帕子却扣下。
  他顺手展开一封书信扫了一眼,淡声点评道:“情感充沛,文采却差了些火候。”
  他眉梢微挑,似乎对裴远的文采嗤之以鼻。
  林襄眉头拧着,忍了忍,把手伸了出去:“劳驾,非礼勿看。”
  “礼?”裴峥头也没抬道,“地痞流氓可不兴这个。”
  林襄:“…”
  这厮不仅是个流氓,原来还是个无赖。
  裴峥似乎并没有要把那一叠信件还给林襄的意思,随手又抖开那方绢帕扫了一眼,林襄一眼瞥到那方帕子一角绣着一个“瑶”字。
  裴峥神色一动,显然,他也注意到了那个字。
  他抬眸别有意味看了林襄一眼,随后把书信、帕子一股脑都还给了林洛。
  林襄一目十行看了几封书信内容,笔迹她认识,是裴远的字迹,内容大约是对某个女子的相思之情。
  毋庸置疑,信中被仰慕思念的女子必定是陈芷瑶。
  而那方绣着“瑶”字的绢帕,不出所料,应当是陈芷瑶的随身帕子。
  那方绢帕似乎有些年头了,颜色已经微微泛黄。
  林襄怔怔望着手中之物,心里五味杂陈。
  突然,一双大手伸过来将她手中之物抢走,林襄正欲怒叱,嘴再次被捂上。
  “嘘,有人。”裴峥说着,迅速把锦盒整理好归位。
  伸手一拽将她带出书房,而后脚尖一点,羽毛一般轻翻过院墙,落至一处逼仄角落。
  “你做什么?哪里有——”
  话音未落,突然就听到春桃中气十足、提高了八度又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院墙之外传进来:“啊呀,裴世子——”
  “奴婢见过裴世子。”
  林襄一顿,接着就听到有脚步声走入院中。
  “你怎么在此处?你家小姐呢?”
  温润好听的男子声音响起,是裴远的声音。
  “姑、姑娘昨日落水,今日精神不济,在客房歇息了一会,我也正寻她呢,想必是来书房找世子了?”
  春桃瞧着傻乎乎的,却回答得滴水不漏。
  就算裴远当头撞见林襄在书房,也能解释得通,不会露出马脚。
  裴远听闻向书房走去,春桃紧随其后,边走边给林襄报信:“姑娘,你在哪?裴世子来啦——”
  声音走远,一墙之隔的林襄默然片刻,低声道:“你我扯平了,化干戈为玉帛,我大人大量不计较你昨日之事,今日之事你也烂在肚子里。”
  裴峥垂眸看着她,忽而低低笑了一声,春风和煦地道了一声:“你不该对我道声谢吗?”
  他的笑容在林襄面前化开,林襄忽然觉得这个人虽然长了一双孤狼一般狠戾的眸子,笑起来却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不知是下午阳光过于灿烂,还是怎么回事,对方不再让她感到害怕,反而,让她有一瞬间别样的错觉。
  ——明媚?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虽然她很不想把如此美好的一个词安在一个身份不明的劫匪身上。
  林襄舔了舔后槽牙:“谢你?我不送你吃牢饭就是对你网开一面了。”
  空气静了须臾,她忽然听对方开口问道:“你手怎么回事?”
  林襄这才发现由于空间太过逼仄,自己手无意识抵着对方胸口——那是一个戒备的姿势。
  但,从某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嘴里说出来,疑似变了味道。
  对方有可能是在询问她的手为何肿成了猪蹄,也有可能是在质疑她的“咸猪手”。
  林襄没听明白他话中是何意,猜着多半是后者。
  她忙将猪蹄拿开:“要你管。”
  不一会,疑似春桃从书房出来了,她边走边呼唤林襄,仿佛疑惑小姐怎么原地消失了。
  走到月洞门之时,却又折了回去。
  她想着小姐不可能原地消失,一定是听到裴世子进来藏了起来,她得把裴世子从书房里请出去,好创造机会让小姐逃离此地。
  角落逼仄,贼人高大的身影挡在一侧,日光从头顶洒下,从林襄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裴峥半边侧颜。
  他鼻梁高挺,五官深邃,脸部线条锋利,一动不动之时犹如一尊森然冰冷的石像。
  尤其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让人有一种想敬而远之的畏惧感。
  这样一个人,不像是普通的登徒子,亦不似寻花问柳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