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九阶花开      更新:2025-11-04 16:34      字数:3100
  林襄瞧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别翻墙就成。”
  解禁之后第一天“出笼”就这样狼狈地结束了。
  伞在骑行中遮不了风雨,湿了大半个身子,林襄泡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衣裳又猛灌了两碗姜汤,抱着被子缩在榻上直打喷嚏。
  咳嗽喷嚏交替着,唱曲儿似地大有进行到天荒地老之意。
  林老太太心疼得直皱眉:“一受凉就咳嗽,这可如何是好,之前从民间奇人得来的那个方子还得继续喝。”
  容婉卿说:“已经吩咐丫鬟去煎药了。”
  “大夫可有诊过脉?”
  “诊过了。”
  林老太太吩咐婢女:“快去多准备几个汤婆子来,要热热的,好好发发汗。”
  婢女应声下去准备。
  容婉卿低低叹了口气:“怀襄儿的时候,我跟着仲安去了北境,仲安与北渝沙骑兵在幽兰山脉对上,仲安受伤,我受惊早产,致使襄儿胎气不足,这孩子打小身子就较寻常孩子弱一些。”
  “三年前,去宁信侯府吊唁怡乐长公主,数九寒天襄儿又落了水,这咳疾便落下了,一着凉就容易咳嗽。”
  林襄听着母亲讲过去的事,也想起了这茬,咕哝道:“冬月的水可冷了,上面结着一层冰,下面的水冰凉刺骨,我一入水脚就抽筋了,可惜我被人救了上来,裴府那丫鬟却没了命。”
  林老太太也记得那件事,说道:“那丫鬟原先是怡乐长公主院里的,多得怡乐长公主恩惠,主仆情深,一时想不开便也跟着去了,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忠仆。”
  裴府的确是这么公布的,听闻还对那丫鬟进行了厚葬,不过林襄回想起来总觉得心里有种怪异之感。
  她抬眼看向春桃,戏谑道:“春桃,若我百年之后去了,你也会这般吗?”
  春桃斩钉截铁回她:“不!我才不要,我要好好活着呢。”
  林襄在咳嗽声中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湿了。
  这个傻丫头啊,贪生怕死得很,可上一世,为了护她,硬生生被裴远打死,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
  她在死前,大口大口吐着血,嘴里含糊地说:“姑娘,我好疼…春桃这辈子没亲人,不知道有没有人替春桃收尸…”
  “是啊。”林襄伸出手重重握了握春桃的小肉手,低声呢喃,“要好好活着,生命很宝贵。”
  林老太太隔着被子拍了林襄一下:“你个小东西,说什么呢,不说点好!什么百年之后,你才多大!”
  林襄笑嘻嘻揉了揉眼睛,冲祖母做了个鬼脸。
  “人各有命呐。”林老太太喟叹着,拍拍孙女的手,“就是当年救襄儿之人却一直没找到,也不知这个好心人是谁。”
  说话间,下人拿来了汤婆子,林老太太接过汤婆子塞进林襄被子里。
  春桃在一旁直点头:“姑娘吉星高照呢,总能结善缘遇见好心人。”
  “对了,方才,你们说是裴家六公子把你们从轿中救出来的?”容婉卿很是意外。
  “嗯。”林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着鼻子咕哝道,“娘,你听说过裴府六公子吗?怎地从未听裴家人提起过呢?”
  容婉卿沉思须臾,道:“对这个裴府六公子我知之甚少,许多年前隐约听裴家大娘子提起过一嘴,说是宁信侯养了个低贱外室,是个舞女,那孩子生于五月初五端午日,所以,裴府并未认下这孩子。”
  林襄不解,仰着脸问道:“为何?”
  “傻孩子。”祖母摸摸她的头,“五月初五所生的孩子不吉利。”
  “哦?”林襄依然不解。
  祖母解释道:“民间道‘五月不举子’,五月初五,是恶月中的恶日,是一年里毒气最盛的一日,生于此日不祥,命硬,克双亲。”
  “竟有如此说法?”林襄有些不可思议。
  “今日若非你提及,我都早忘了裴府还有这么个儿子,似乎…当初那外室怀的还是一对双生子。”容婉卿摇摇头,“可惜了。”
  “双生子?”林襄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身上渐渐暖和起来,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一儿一女龙凤胎,因着生辰不吉祥,故而那两孩子生下来,被裴家大娘子指使嬷嬷扔水盆里意图淹死,溺毙了一个,女儿死了,儿子被那舞女拼死救下。”
  林襄听得后背立起一层寒毛。
  “后来,好像裴府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据说一直养在外院。”容婉卿颇为感慨,“没想到如今已长大成人了。”
  “哦…原来竟是个可怜人。”林襄耷拉着眼尾呢喃道。
  她想起了裴峥那双深邃幽沉的眼睛,想起了他胳膊处的刀剑之伤,想起了他被人追杀,想起了他种种惊人之举。
  亦想起了他对她伸出手,说:“别怕,没事了。”
  “虽然都是裴家人,但一码归一码,你与裴世子之间的不痛快与裴六公子无关。”容婉卿道,“襄儿,待你身子无碍了,让你三哥哥陪你登门去谢谢裴六公子的施救之恩。”
  林襄应了一声:“哦。”
  雨整整下了大半日,终于在傍晚之际停了,天空挂起了彩虹。
  春桃把林襄换下的湿衣裳拿去给后院洗,林襄睡了小半觉倚在被子里喝汤药,瞧见春桃手中的衣物,突然唤道:“春桃。”
  春桃停下步子:“姑娘有何吩咐?”
  林襄顿了顿,指着她怀中那件皂黑色披风,说道:“裴六公子那件披风好生洗,别洗坏了。”
  第24章 你又翻墙!
  林襄被灌了几日难以下咽的汤药之后,身子无大碍了。
  在养病的这几日,她破天荒拿来府上所有在册家丁的名簿查看。
  容婉卿对此说:“你别想着以此偷懒就不练功,功还是要照练不误,瞧瞧,刚练了数十日功,身体底子已经在好转,搁往常,一场风寒指定跑不了。”
  林襄对她娘空口白牙得出如此结论表示叹为观止,说得好像她是个天赋异禀根骨绝佳的绝世天才一般。
  若真如此,她再练上一年半载,岂不能叱咤风云号令江湖了…
  “娘,那是民间奇人药方的功劳。”
  “反正你不许偷懒!”
  林襄“啧”了一声:“娘,还能不能母慈子孝了。”
  容婉卿虚张声势:“你个不省心的逆子,再啰嗦,赏你一顿藤条炒肉。”
  “唉!”林襄摇头摆尾地叹了口气。
  “娘,往后女儿嫁做人妇,是要管家的,不看账本不学习打理宅院大小事务,往后,你女儿还怎么立足,事有轻重缓急,打理家事比练功要紧。”
  容婉卿才不上她的当,冷笑一声:“我们襄儿出息了啊,往后,文读书练字看账本打理家事,武练功,咱林家文武双全就指望你了。”
  林襄:“…”
  哎,母慈子孝之路任重而道远呐。
  林襄查看名簿其实另有其事。
  犹记得上一世,都卫司撤抄林府,搜出许多抄家灭族的“罪证”,不排除都卫司被背后黑手收买栽赃林府,但,也有可能是府上自己人卖主求荣动了手脚。
  家门衰败,有外力缘由,往往也是从内生起,让人有可乘之机。
  或者,也有可能府上被安插进了某方势力的眼线。
  所以,府里安防不仅需要严管,府里之人…也需严查!
  无论是内贼还是奸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一定埋伏了许久。
  林襄先从府上家丁婢女的背景开始查起,但凡出身来路存疑之人,她都一一记录在册,吩咐庞虎,让他日常暗中监察留意。
  林府上百号人,查起来颇费周章,林襄捧着名簿写写记记,整日废寝忘食。
  她一边喝药一边查阅,突然,手中册簿被抽走,抬头一看,是三哥。
  “看什么看得这般入迷,又看话本呢?”林轩拿走她手中的册子翻了几页,啼笑皆非,“你看这个做什么,闲出毛病了?”
  “娘又禁我足呢,说只要我咳嗽一声,就不准我出府。”
  林轩幸灾乐祸:“娘说得对!”
  林襄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林轩一本正经地之乎者也:“胳膊拧不过大腿,该示弱就得示弱,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也。”
  “…”林襄眨了下眼睛,“这位俊杰,请问你今日为何这般闲?明年开春就要参加春闱考试了,夫子还允许你四下乱晃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林轩一脸神秘:“三哥给你带回个消息,你猜猜。”
  林襄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是好消息吗?”
  “那是自然。”林轩背着手卖关子。
  “难道是…收到大哥和二哥寄回的家信了?”
  “上个月大哥二哥刚托人捎回书信,哪有那么快。”
  林襄揉揉酸痛的后颈:“那…就是母亲给你议亲啦?”
  林轩卷起册簿敲了她一脑门:“顾将军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