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九阶花开      更新:2025-11-04 16:34      字数:3110
  顾卓青带回来的这些亲兵,哪个不是打仗冲锋在前线卖命的,刀尖舔血的铁血男儿,被指造反?
  他娘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大胡子将士眉目一立,上前就要讨说法,被顾卓青喝退:“退下!”
  “将军!”大胡子提溜着那小卒的后衣领,展示给顾卓青看,“咱们的人都喝成啥样了,立都立不稳,哪有那精神头砸人脑袋,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他猛地摇那人事不省的兄弟:“柱子,醒醒,快和大帅解释清楚,你他娘的快醒醒!”
  名叫柱子的那小卒虽然眼睛半睁着,可眼神里一片混沌。
  大胡子转而对顾卓青急道:“大帅,柱子是我同乡,家中尚有老母亲盼着他出息了荣归故里,他为人我最了解,除了杀贼寇,平日里连只鸡都不忍杀,他怎么会杀人。”
  都卫司那小头领冷笑道:“上阵杀敌的将士不敢杀人,这不是笑话么!”
  他抬眼看向顾卓青,阴阳怪气道:“平西侯府好威风呐,下官第一次知道在这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居然还可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顾将军威风显赫,莫不是连治下一个小卒都敢仗着陛下恩宠藐视王法吗!”
  刀疤脸立在一侧一直没说话,脸上表情不甚分明,他身为都卫司这一伙人里的最大头领,仿佛置身事外,由着属下吆五喝六的耍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旁人才是那个最大的官。
  “你说什么!”那大胡子将士爆喝道,“你有什么冲我来,剑指我们将军是何居心!”
  他蓦地拔刀,上前就要揍那口不择言的王八羔子,被林仲安揪住后衣领拽了回去。
  “怎么?”都卫司那小头领继续挑衅道,“平西侯府难道要当着这么多朝臣大人的面杀了下官不成?有种你就过来,没种别吓唬人!”
  他在故意激怒苍西将士。
  林仲安于夜色中与顾卓青对上视线,冲她暗暗摇了摇头。
  顾卓青垂眸沉思,迅速将事情捋了一遍。
  事发之后下人第一时间找她汇报,她片刻功夫没耽搁就赶到了现场,而这时,都卫司的人黑压压一片已经到了现场。
  比她来得都快?
  且不说,死的那几个人究竟是不是士卒所杀,这么短的时间内,都卫司就冲进来拿人,这事若说没有预谋,就解释不通了。
  顾卓青心思急转,瞬间反应过来了,都卫司这是准备大做文章,一旦顾府有所动作,无论是拒不交人,还是苍西儿郎被激怒亮刀动手,估计立马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谋逆这个屎盆子一旦扣在头上,就有嘴说不清了,不光那几个士卒死罪难逃,西平侯府直接会受到弹劾。
  若她猜得没错,都卫司的人还有一大部分人没进来,就守在顾府门外守株待兔,说不定已经把顾府包抄了。
  林伯的意思是要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不能上他们的当。
  顾卓青抬起眸子冲林仲安极细微地点了一下头。
  都卫司那小头领还在咄咄逼人:“下官一直闻名顾将军治军严明,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明目张胆做出此等违法乱纪之事,今日敢杀朝臣,他日还不反天了。”
  反天,天是谁?造反吗?
  此人一句接一句在给平西侯府扣屎盆子。
  裴峥低声对齐明道:“回头跟踪此人,查查他是谁的人。”
  林襄被都卫司那小头领气到磨牙:“满嘴喷粪的玩意,都卫司没一个好东西!”
  上一世,都卫司撤抄林府,搜出许多子虚乌有的“罪证”,难保不是贼喊捉贼,“罪证”出自于都卫司的手笔。
  裴峥无辜中箭,轻咳一声,凑近嘀咕道:“诶,不能一棍子打死,说不定也有例外。”
  林襄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眼前这个自称凶邪之物的都卫司都事,心里猜想:“指不定上一世抄家之时,也有这货的一份功劳!”
  心陡然似被豁开个窟窿,她当即提腿重重踩了他一脚。
  裴峥本意是把自己这朵小白莲从那些黑墨里摘出来,不料,事与愿违,撞枪口上了。
  “哎哟,斯文呢?”裴峥以一个金鸡独立的风骚姿势,乍乍呼呼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当心嫁不出去…”
  林襄不听王八念经,气鼓鼓扬长而去。
  第42章 这人是有多八卦?
  顾卓青一直没吭声,她想看看今日还有谁跳出来,看看究竟是哪方势力挨千刀的要拉她下水。
  她不动声色往那一众官老爷身上扫过去。
  姬首辅捋着胡须倒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没有要出来主持局面的意思。
  不过,很快他脸上的风轻云淡被狂风骤雨狂扫了一般,顾卓青见他的小厮与他耳语了几句什么,姬首辅蓦地离席跟随小厮不知往哪去了。
  顾卓青给亲卫使了个眼色,让他暗中跟上,瞧瞧这老狐狸要去干嘛。
  林襄晕血,不敢上前,一直远远瞧着,与裴峥一人一棵大树,牛郎织女般隔了一道小桥。
  她打眼瞧见顾卓青心有疑虑,一只手遮着眼睛一只手捏着鼻子悄悄绕到顾卓青身后,小声传递情报:“姬首辅十有八九去找他孙子去了,他孙子被揍了。”
  顾卓青:“…”
  说完悄悄话,林襄又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捂着鼻子蒙头就跑,赶忙逃离现场。
  好容易从人群里穿出来,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抬头方向跑反了。
  又跑回了最初藏身的那棵大树。
  裴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迷路了?”
  小丫头不辨方向这毛病从小跟到大。
  林襄懵了一瞬,觉得这个人格外欠揍,冷着脸蹦出一个调子向下的“哼”,往“鹊桥”那头去了。
  而后没走几步,被裴峥一伸手又给拽了回去。
  “你——”
  “嘘,人多不安全,别乱跑。”裴峥一抬下巴示意她往桥那头看。
  顺着裴峥指的方向,林襄看到了姬骢那个鼻青脸肿的吊死鬼。
  “容下官说一句。”一个脸圆身小瞧着颇为谦和的中年男子,于一众朝臣中站了出来。
  他缓声慢语道:“事发之时,那一桌的人,只有死者与那几个醉酒士卒,故而,醉酒士卒嫌疑最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凡事都讲究个章法,罪不审不明,定罪不能操之过急,究竟事实为哪般,还需仔细审问才是。”
  此话乍一听左右逢源,仿佛挺公允,实则说了个屁。
  意思就是,人得伏法归案。
  顾卓青抬眼看去,这位她可不陌生,常年与之打交道。
  此人林襄亦认识。
  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她至死都不会忘记。
  这个人便是裴远在书房密谋陷害林府,被她偷听到的那个同谋——兵部侍郎温平。
  这时,顾卓青一个亲卫端着一盆冷水过来,对着那几个喝得不省人事的当头浇下。
  一盆冷水浇过,醉酒士卒眼神清明了一些,迷瞪着眼睛转了一圈,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顾卓青走到他们身旁,指着地上那几具尸体,问:“你们与之动手了吗?”
  士卒愣了愣,迟钝地点了点头。
  顾卓青面无表情又问道:“那人可是你们杀的?”
  浑身湿透的士卒似乎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被秋风一激,打了一个寒噤。
  那个叫做柱子的小卒扶着大胡子站直了身子,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不,不是。”
  “就是你们,你们还想抵赖。”捂着一脸血缩成一团的那个小厮带着哭腔站了起来,“我家大人就是被你们几个砸死的,我亲眼所见。”
  一直沉默着的王值微抬了下眉眼,他似乎不想得罪顾卓青,但身为都卫司副指挥使,逃脱不开左右为难的命运。
  他走到顾卓青身前,敛眉弯腰作低姿态:“顾将军,人证物证皆在,这几个案犯卑职就先带走了。”
  犯案士卒猛地抱拳跪下:“将军,我们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呐。”
  王值微微前倾:“将军。”
  顾卓青与王值对视片刻,在他握刀的刀鞘上轻轻拍了拍,眉眼冷然,面上却带着笑。
  她淡声道:“王大人秉公办事,请——”
  犯案士卒被铁链一拴带走了,都卫司的人对他们连推搡带踢踹一路踹出了平西侯府,那个叫柱子的被他们拖拉拽倒,还挨了好几鞭子。
  都卫司这是明目张胆下平西侯府的脸面。
  苍西郡的儿郎们不敢擅自行动,只能磨牙看着兄弟们被折辱。
  都卫司的人气焰嚣张地来,大摇大摆地走了。
  筵席是吃不成了,顾卓青不失礼节地送走一众官员,回身之时却见一个方脸年轻人正蹲在事发地,手里拿着一片碎盏似乎在琢磨什么。
  那年轻人打眼瞧见顾卓青在看他,撑膝站起身子,许是蹲的腿麻,他不在意形象地抖了抖腿,自报家门道:“曹侍郎之子曹端见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