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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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阶花开 更新:2025-11-04 16:34 字数:3141
她转身就要逃:“算了,不借了。”
裴峥微笑着一把把她拉回来,讥讽道:“不借银子怎么哄双儿姑娘开心?”
“…”林襄嘟囔道,“可是我不会哄男子开心啊。”
裴峥冷笑一声,一手一个揪着人跃墙而出。
林襄:“不是,我事情还没办完呢——”
裴峥上手把她那两撇糟心的胡子扯下来,皮笑肉不笑道:“你要办什么,说与我听听?别告诉我,你一姑娘家对双儿姑娘心怀鬼胎!”
林襄如遭雷霹:“你早认出我了?这你都能认出来?我整整易容了半个时辰呢!”
裴峥不好戳穿她这般敷衍的技法是怎么好意思花了半个时辰的,没好气道:“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林襄:“…”
这不像是一句好话呢。
她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又有些冒火,这货什么时候认出她的?还装得和大尾巴狼似的,故意看她出糗呢?可恶!
唉,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容易冒充了一回风流公子哥,还被当场抓个现形,也怪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不过林大小姐心大如斗,反正已经被认出来了,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一伸手:“那借点银子呗,我还要找双儿姑娘套话呢。”
“套话?”裴峥一顿,狐疑地看向她。
林襄小声说:“双儿姑娘是死的那个兵部官员的红颜知己,我寻思着是不是能从她这里作为突破口。”
裴峥:“你是因为此事?”
“那不然呢?”林襄拢了拢大氅,那风直往衣服里钻,冷飕飕的。
裴峥提步往前走去:“你不用套话了,双儿姑娘知之甚少,这条线没用,我已经查过了。”
春桃惋惜地在身后小声叹道:“唉,银子白花了。”
林襄听出裴峥的话音,原来他一直也在查着呢?于是她跟上裴峥脚步:“那你还有什么消息,与我说说?”
裴峥解开马绳,翻身上马,于马上垂眸看着她:“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天寒霜冻的,快回府吧!”
林襄穿着毛绒绒的氅衣,小半张下巴隐在毛领之下,仰着头回视着裴峥不说话。
那一刻的眼神不是撒娇耍赖,亦不是嬉笑俏皮,裴峥从中看出一抹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深沉。
每个人都有许多面,他从林襄身上见过纯善、倔强、调皮的一面,见过她使小性子,也见过她肆意开怀的笑,还见过她失控悲痛的狼狈模样。
喜怒哀乐他都见过,唯独没窥见过那一抹似是而非的深沉与隐忍。
他一时有些走神,仿佛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进一汪深潭,沉溺其中。
雪越下越大,风一吹,扫人一脸一头。
裴峥静默片刻,开口说:“阿襄,你不用担心平西侯府,那些乌糟子事轮不到你一个小姑娘操心,天塌下来自有人扛着,再者,那无非是一桩小事罢了,不必记在心上,别胡思乱想。”
林襄并没注意到裴峥对她的称呼由“林姑娘”变为“阿襄”。
但她却在这冬日里突然被他这句话温暖到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担心平西府侯,亦没有人知道三年后,林顾两家可能会面临什么可怕的事。
她揣着这样一个梦魇,时常于夜深人静之时惊醒。
她不想做瓮中之鳖,她要逆天改命,她要逼着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无忧无虑做一个快乐的废物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可这个梦破碎了,她必须把自己这棵不成材的苗拔起来,若她无法扭转乾坤,面临的将是再一次的死局。
这种忧虑与焦躁,如附骨之疽一般,时不时蹦出来咬她一下,防不胜防。
可突然有一个人疑似毫无征兆地识破了她伪装的外壳,并告诉她,你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件小事,这样一句话听入耳,似乎心里那团阴霾果真就化为一道微不足道的青烟,烟消云散了。
温暖之余,林襄一时情绪又颇为复杂。
她信马由缰地想,裴峥姓裴,他是裴家血脉,无论如何,血浓于水。如若林家与裴家到最后依然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届时,她与他之间将如何面对彼此?
会成为仇敌吗?
挟着飞雪的冷风卷过,林襄不由打了个寒颤,温暖的大氅下,后脊背竟蹿起一层寒毛。
裴峥深深看她一眼又打马而下:“冷?”
林襄:“不冷。”
裴峥:“不冷,抖什么?”
林襄低下了头。
裴峥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大氅解下拢在林襄身上:“回府吧,眼下车马还没踩出冰辙,待会路上一结冰就不好走了。”
林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裴峥看着她,似乎在解释:“你是男装打扮,没人会质疑你为何身上多了一件男子的氅衣。”
林襄知道他误会了,但抿了唇没开口。
“入了冬,该贴膘了,早睡多吃,别总往外跑,你这般瘦弱,一阵白毛风就能把你卷跑,届时吹出了京城找不回家,可别哭鼻子。”
裴峥说着说着便没正形了,说罢轻笑了一声跃马而上。
也不知是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太过亲密有所不妥,还是觉得林襄看他的眼神太过于专注让他乱了心神,总之他抽响马鞭没再敢回头。
“烈风”打了个响鼻当即奔出,向着诏狱的方向驰疾而去。
林襄低头轻轻一嗅,裴峥的大氅依旧带着淡淡的干烈的阳光的味道。
第55章 传言
冷风吹着,林襄往上拉了拉裴峥那件墨玉色大氅,掩住了小半张脸和下巴。
长长的眼睫垂下,掩着眸里的情绪,一并将雪花也挡住,她迎着风雪驻足半晌,直到冷意穿透两层大氅,方才上了林府马车。
在后方街市拐角,同样停着一顶轿辇,陈芷瑶瞧着林襄上了轿,这才挑了帘子缓缓收回视线。
“这般情深义重,难舍难分…”
陈芷瑶薄唇微启,眼角眉梢不带半分神情,像是随便轻叹了一句。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林襄一个背影而已,她是如何看出难舍难分,那便不得而知了,而裴峥一贯善于隐藏情绪,情深义重这四个字亦无从察起。
陈芷瑶却一口笃定,下了这样的定论。
不过,这句极轻的喟叹隐于马车起驾的嘈杂声中,旁人倒也没听到。
她身旁的丫鬟正吃惊于安国公家的嫡女怎么把自己打扮得那般辣眼睛中…
“王妃。”那丫鬟一脸惊叹,“林姑娘把自个乔装成那般模样,你还能认出来呢?”
陈芷瑶淡淡道:“只要足够熟悉,有何不可。”
丫鬟“哦”了一声,心里很是疑惑,王妃与那安国公府家的小姐素日往来甚少,为何就这般熟悉了呢。
“安国公家的这个丫头还真是性子跳脱。”太傅夫人笑了笑,“没见过哪个府上的千金如此玩闹,把自己捯饬成这般模样。到底武将家教养出来的孩子顽劣一些。”
陈芷瑶眸中漆深,神思飞着不知在想什么,闻言微微应了一声。
太傅夫人:“芷瑶,方才那位儿郎瞧着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回母亲,是宁信侯府的六公子。”陈芷瑶回道。
“宁信侯府六公子?”太傅夫人微微有些讶异,“莫不是那位救了圣驾的外室子?”
林襄:“正是。”
王府轿辇拐了弯,向宫城的方向而去,车轱辘碾过落雪,发出轻微的压雪声音。
太傅夫人闲聊道:“说起来,安国公家的姑娘不是一个月前与裴世子退婚了吗,到底容婉卿与宁信侯府大娘子是闺阁密友,林裴两家也没因此起了隔阂,孩子们还能照常往来。”
陈芷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没反驳她母亲的话。
明着没有,暗地里怎会没有呢,是人就有私心,总没那般大度的,到底退婚不是一件小事,干系到脸面,谁能云淡风轻呢。
太傅夫人疑似突然想起一件很好笑的陈年旧事,说道:
“十多年前,有一年冬天极冷,如今年一般,刚入冬便大雪纷飞,街头冻死许多人,死了好多小乞丐,据说林府这个丫头有一日出街之时,遇到一位只穿一件单衣的老道长。”
陈芷瑶的丫鬟很捧场,好奇地接话道:“然后呢?”
“然后林府这个小丫头非要把身上的氅衣脱给那道士。当时她不过只有四五岁,那么小一件氅衣能顶什么用,可那老道长硬是承了这份情,给这丫头叩了一个响头,并预言她命带福禄可嫁贵婿,日后定有泼天的富贵,是娘娘命格。”
陈芷瑶知道这个故事。她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神微微动了动。
太傅夫人慢悠悠说着,话音一转,转到了宁信侯府:“宁信侯府当初非要向安国公府提亲,十有八九是听闻了这个传言,迷信这丫头能带来福运,谁能料到这门亲事终也没成。”
她摇摇头,嗤笑一声:“一介江湖游士的话也枉为听信,这宁信侯府也是昏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