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
东寻西顾 更新:2025-11-04 16:34 字数:3174
知己难得,姜蔓枝真的很高兴,可又想到即将来临的分别,她的嘴角又压了下去。
“我走后,自会有人护你周全,你放心。”姜蔓枝摸摸她的鬓发,也是奇怪,明明琉璃的年纪比她大些,可她总在心底里把琉璃当作妹妹。
趁着天光大亮之前,姜蔓枝已经乘上了出宫的马车,她应小顺子的话在宫门处等候了片刻,赴一个故人的邀约。
是齐昀,他翻身下马,尽显落拓,他在蔓枝离开之前来见她最后一面。
姜蔓枝向她行了一礼,她先开口道:“谢谢。”
齐昀释然道:“你做不成齐昀的妻子,却依旧是我的妹妹,我总是想要让你得偿所愿的。”
姜蔓枝亦大方的唤道:“多谢兄长。”
齐昀微微一笑,而后又淡下神色道:“蔓枝,你出宫一事,在心中的盘算是否是十拿九稳的?”
“不是。”蔓枝答复后将那夜与李庭聿深谈的对话悉数告知了齐昀。
齐昀听后面色微变,“若他真的赐的是毒药······”
“我甘愿赴死,不论是生是死,这两条路都是我想要的,我无怨无悔。”姜蔓枝倔强道,她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李庭聿会放了她,但是不自由,毋宁死。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齐昀淡淡的笑道。
姜蔓枝坐回了马车上,她没变吗?经历了这么多,她的性子早已从从前的狂放渐趋沉着了。
马蹄哒哒向前,带着她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姜蔓枝掀开窗帘,眼睛探出窗子,回望着整座巍峨的紫禁城,红墙碧瓦随着日升而夺目璀璨。
红墙之上悄然矗立着一个人,那人在姜蔓枝的眼中凝结成一个黑点,是他吗?姜蔓枝想要看的再仔细一点,可只能得到愈来愈模糊的视线。
此去一别,经年无期。
姜蔓枝放下帘子,坐在车内,她的面颊早已湿热一片,初尝情爱,却不得善果,话本子中的少女情事,今日她也算是初尝了,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成话本中的传奇,姜蔓枝又不禁勾起了唇角。
城楼之上,风声浩荡,小顺子就站在李庭聿的身侧,一起目送姜蔓枝的离开。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但九州博大又如何,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都不是她了,李庭聿就偏偏喜爱那么一株枝繁叶茂却又碧树无情的长亭树。
不就是放手,不就是成全,不是只有你齐昀能做到。
“她还会回来吗?”小顺子觉得身旁一向坚不可摧的陛下显得有些颓唐,他被风眯了眼,不假思索的来了这么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庭聿捕捉到了风声中携带的话语,答道:“朕死的时候,她总归是要回来看一眼的。”
第38章 岐山
一个青衣少女骑着灰驴正沿着山道缓缓而上,她面上风尘劳碌,却遮掩不住眼神的明亮。
这是她离开紫禁城的第三年了,这些年四海漂泊,去过的地方数不胜数,姜蔓枝乐在其中。
她会寻着古人留下的诗句去寻访故地,也会拿着手中大周的堪舆图去巡山探水,有的景色蔚为观止,有的景色则是润色过度。
不过每探访一处地方,她便怀念一处。
此处是雍州地段,岐山便是那等着姜蔓枝去探寻的蔚为壮观之景,她每历经一处山水,便会将此处的地理风貌、人文风气记录下来,久而久之汇编成册。
除了编书,余下时间在客栈歇脚便是读书,行万里路之余,亦读了万卷书,她每经过一处便喜欢搜罗当地有趣的书卷,也大多和地理相关。
经年累月,堪舆之术,竟无师自通了。
岐山也不例外,此山可是九州之名阻,天下之奇峻,将西北漠狄的千军万马抵挡开来,犯不进我大周一寸疆土。
“姑娘,这是要去哪啊?”一个带着草帽的老农背着沉甸甸的柴捆,在缓步下山的途中遇到了上山的姜蔓枝。
姜蔓枝停下,转头冲老农道:“自然是要去瞧瞧山顶的风景。”
老农阻拦道:“你这女娃,来之前没有听说这山头可不是任人闯的吗?”
“这山可有什么玄机?”姜蔓枝疑惑道。
老农放下柴捆,语重心长道:“除了山脚下被花寨主庇护的百姓,其他人都是不允许上山的,姑娘不知道这事,应当不是雍州的百姓,外来人?”
姜蔓枝点了点头,而后道:“我知道了老伯,多谢提醒。”
姜蔓枝心下惑然,岐山竟然不在雍州的管辖范围之内吗?这里可是要隘,竟被山林贼寇所占,雍州的军政指挥使这么多年是如何越过岐山跟漠狄打仗的?
姜蔓枝决定先去山头脚下歇息,并要修书一封送往京城给齐昀,不知道朝廷是否知道此事。
日近黄昏,孤雁长嘶一声,投入山林,姜蔓枝总算是到了山脚,她牵着小驴进了镇子,随便找家客栈歇脚。
福来客栈,名字不错,姜蔓枝选定此出,她迈进门厅,这里有不少人在吃酒闲谈。
她与店家安排住店之时,无意之中也顺耳听到两句。
“唉,雍州指挥使的弟弟死了,去年才刚刚及冠呐,可惜了。”
“呸,这都是他应得的,殷如晦纵容亲弟在雍州欺男霸女,他自己呢?对漠狄来犯不作为!让花玉容一个小娘们抵抗外敌,二人一块死了才好,就是可惜了那位除恶的侠士。”
“瞧你说的,那义士还没死呢,有何可惜,况且,那义士杀人是无心之举,我听说他还是个大夫呢,还是殷如晦花重金把人请来的,他弟弟快要咽气,大家都等着看笑话,他偏偏对外宣称自己请了一位皇室御医,定能把他弟弟的病看好。”
四人围坐一桌,听到此话发出一阵哄笑声,其中一人道:“这么说,那义士是把人治死了!”
“那可不呢,御医哪会流落民间啊。”
姜蔓枝顿住脚步,琢磨着这些人的话,殷如晦便是雍州的指挥使,花玉荣便是那位花寨主了,至于那个治死人的御医······
内厅角落的一块粉色素纱略过姜蔓枝的眼睛,她顺着衣袖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冲她挤了挤,那人下半张脸被白纱遮掩起来,身着长裙,含胸低头,作羞怯状。
远看,这赫然是一个女子。
近看,姜蔓枝将他的白纱扯下来,那人夺过白纱迅速又遮掩起来。
方士召······
姜蔓枝扯了扯嘴角,道:“竟然在此处遇见姐姐,真是巧了,不如随妹妹上楼一叙。”
方士召垂下头,忸怩一笑的弯了弯眼睛,摆着兰花指提起自己的裙子,在店小二惊吓的眼神中,跟着姜蔓枝上了楼。
姜蔓枝砰的关住房门,方士召便开始脱自己身上紧绷绷的衣服,拆掉累赘的钗环。
“你把人治死了?”姜蔓枝冷不丁一句问道。
方士召褪的剩下中衣,大喇喇的坐在软垫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道:“那人本来离死就差伸腿瞪眼了!我刚到人就嘎嘣一下死那了,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结果你猜怎么着?殷如晦非要我把他弟弟救回来,当时他身边站着三个大汉,各各提着长刀,我差点就吓尿了!”方士召将茶水一饮而尽。
姜蔓枝听入迷了,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能怎么办,那殷如晦硬要我给他弟弟陪葬,我说我在紫禁城是如何把皇帝小儿的痴傻病症医好的说的尽可能神乎其神,我说令弟看似气绝实则是在闭气以养生息啊,按我说的做,三天之内保管给你救回来。”方士召一拍胸脯,那时他硬撑着恐惧,在殷如晦面前袒露一副极为自信的模样,便将人唬住了。
“我给殷如炬的尸体扎了几针,让他嘴里含了一颗山楂丸,然后说待药丸化开之日就是你弟弟重生之时,他大悲后又大喜我看也是个短命的主。”方士召翻了个白眼。
姜蔓枝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说,大人误急,此事还不够,令弟原本耽迷房事,以至于肾虚中衰,还需要吸收日月之精华,否则醒来也是个病秧子,不日又要灯枯油尽,那殷如晦便问我该当如何,我便说让他将令弟即刻埋入土中,最佳地点便是这岐山脚下,这里风水俱佳,五行俱全,令弟在此可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一天一夜后即可挖出。”
姜蔓枝听的捧腹大笑,“那你又因何穿女装啊?”
“岐山山脚又不是他殷如晦的地盘,我自然是赶紧跑了,他张贴追捕令,我就换上女装躲一阵子,那殷如晦把他弟弟埋了才反应过来,真不知这些年是如何带兵打仗的。”方士召道。
姜蔓枝冷笑出声:“大概是关心则乱吧,不过这些年带兵打仗的可能另有其人。”
“花玉容。”二人心照不宣齐声道。
“你如今可比在紫禁城时要神采奕奕啊。”方士召笑道。
虽然才短短三年,但紫禁城的事情已经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