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
池乌 更新:2025-11-04 16:38 字数:3172
他伸出胳膊,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抱了抱他,再低头,看他的眼睛不红了,应当是好了,就又端起桌子上的鱼汤,拿勺子划拉着,想喂他。
“你可不知道梁将军有多生气,差点就要把你按军法处置了。还好有人给你求情,说魏伯长被魏仲元卸磨杀驴,放走也得被魏仲元追杀……”
白朝驹话没说完,见公冶明又颤巍巍着伸出手来。
“不要乱动呀。”白朝驹赶忙去摁他,想着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爱动。
“你得好好躺着,大夫说了,你伤得深,不好恢复。”
他说着,看到公冶明腰上的纱布,正一点点的渗出红色。
“你看你!”白朝驹着急了,声音都高了一调,“我说了别动了!又把伤口扯开了!”
公冶明眼里躁动忽地收了进去,变回两个干净的黑洞,直直地对着他。
“唉。”白朝驹无可奈何地俯身,把他抱起来,嘴里嘟囔着,“还是让大夫缝上吧,给你长点记性。”
公冶明抓着他的胳膊,想让放自己下来,他感觉自己能走。
“你的毒刚解,又失了那么多血,手都在抖,别走了。我抱着你快点。”白朝驹说着,抱着他往医馆跑。
他一个劲留意眼前的路,没在意怀里的人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也没注意到他一点点变红的耳根。
长岳城的某处医馆,郎中一脸惋惜地看着平躺着的少年。
他腰上的刀口很深,从左侧正面一直延续到侧面,天气很热,伤口周遭开始发红,这样下去,要是溃烂起来,可就危险了。
郎中取来酒,一点点给他擦洗伤口的瘀血,躺着的少年一声不吭,从他面部绷紧的肌肉和额角的细汗能看出,他很难受。
“可惜了,我看他年纪还小,还没娶老婆吧?”郎中忽然问白朝驹道。
“他才十六。”白朝驹说道。
“也快了。”郎中感慨道,“唉,这缝以完,得落老大一道疤。到时候,洞房花烛夜,小娘子一看到,不得吓坏了。”
“那也是他自找的。”白朝驹说道,见躺着人面无表情,满脸是汗,就拿手帕帮他擦脸。
他拿手帕抹了一把,就见公冶明忽地一缩小腹,仿佛又受了什么刺激。
“你别玩他,我要缝了,别让他挣扎起来。”郎中取了枚针,放在火上仔仔细细烤着。
白朝驹小心地把手帕拿开,见公冶明有点幽怨地看着自己。
他发觉自己方才抹到了公冶明面中的那道狭长的疤,不安地问道:“这里会疼吗?”
公冶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那是……有点敏感?”白朝驹换了个表述,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小心点。”白朝驹把手帕攥紧,只留一个尖尖,小心地绕过敏感区域,一点点地给他擦汗。
“小子,你得忍住,要是再乱动的话,留下疤的就更大更丑了。”郎中说道。
公冶明受过伤,但也没受过这么深的,他是第一次缝针。
白朝驹发觉一只手悄悄拽紧了自己的衣角,其实仔细想想,他应当是很怕疼的,虽然他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在疼。
但他不肯吃辣,也怕痒,一直不让自己粗手粗脚地去碰他的脸,所以他肯定很怕疼。
白朝驹蹲下身子,伸出手,轻摸他的头顶。就像小时候生病时,师父安抚自己一样,去安抚他。
“会舒服点吗?”白朝驹问道,感觉脑袋轻轻顶了顶自己的手心。
白朝驹仔细回想了下他先前的反应,又说道:“你先忍一忍,等缝完,有什么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公冶明的眼睛亮了下。
俩人返回客栈时,天已经暗下来了。这得益于某位刚缝完针的,就觉得自己行了,结果从床上下来,腿软地差点站不起来。
白朝驹只好扶他,也不敢乱扶,怕给他的伤口碰坏了。俩人努力了半天,总算以一个“人”状的姿势固定住。
“别跟我说你想要走回去。”白朝驹说道,他见公冶明还没来得及点头,也不给他点头的机会了,一把把他抱起来。
回到客栈后,白朝驹饿的不行,问店家点了几个菜,想了想,又要了纸和笔墨,端到房间里。
“你要什么,写吧。”白朝驹把沾好墨的笔递到公冶明手里,再把纸铺在他面前。
他其实不太确定他会不会写字,但他认得字,应该是会写的。而且,白朝驹也没想出别的和他沟通的办法了。
公冶明握笔的姿势还模棱两可,像是学过的。他先写了两个字:小禾。
“小禾姑娘被官兵救走了,她伤得有点重,但还活着,应该不打紧。”白朝驹说道。
公冶明又抬笔写“魏”字。这个字复杂,他写得像在画画一样,完全不按笔画来,写的步骤全错。直到他写完,白朝驹才看明白这是个“魏”字。
白朝驹实在忍不住笑,说道:“你想问魏莲?”
公冶明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魏莲身受重伤,我见到王钺把他押走了,应当是押回沧州去了。说起来这事,我还有点对不住王大哥,不过现在也算结束了吧。”白朝驹说道。
这时,他见公冶明对自己微微弯起眼睛,笑了下。
“魏莲是被你打伤的?”白朝驹忽然明白了,“真不愧是你,这也算大功了。”
他称赞道,见公冶明微微低下头,脖子往前探。
是要摸摸头吗?白朝驹伸出手,在他乱糟糟的头顶上揉了一把。
他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往自己怀里伸,白朝驹猛地低下头,见公冶明从他衣襟里抽出一本册子,册子封面印着《武林秘闻录》几个大字。
“你想看这个?”白朝驹嘴上问着,却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他不想让他看这册书,所以才随身带着,没想到这也被他发现了。
这册书是上两个月发的新册,开篇就是朱雀门的故事,陆歌平把这事做了演义,把公冶明的部分也删掉了,全部功劳都算在自己头上。
他不知道陆歌平要干什么,像是挑拨离间,总之他不能让公冶明看到这个,于是一用力,硬生生地把册子从公冶明手里抽出来。
“这个我还没看完,不能给你看。”白朝驹强词夺理道。
他见公冶明皱了下眉,拿起笔又在写,定要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给他看。
他很快写完了,举起纸递到白朝驹面前,那纸上写着:
我让郡主只写你。
“啊……”白朝驹心头一阵酸涩,怎么会是他让郡主这样写的?
再仔细想想,确实应当如此,公冶明自知身份特殊,不想被外人得知他的存在,所以主动让郡主把他隐藏起来。
“你……”白朝驹感觉自己从小读到大的书都喂了狗,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感动也,感激也好,对自己那些莫须有猜忌的愧疚也好……
“对不起。”白朝驹只说出这三个字,百般诚恳地,为自己的无理和多心道歉,他擅自误解了他的好意,也误解了其他许多人的。
这时,他感觉公冶明轻轻地抱了下自己。
一股很别样的感情充斥着他的大脑,不知是否可以言说,总之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第67章 神倒万人推 这小驴车,慢是慢点,但便……
五日过去, 公冶明的身子总算好转起来。他先前那次,虽然蛊毒发作地厉害,但毕竟没有受伤, 把毒压下去后,不出几日就能走动了。
可这次他不仅是蛊毒发作,伤的也不轻, 而且他失了好多血。
先前他们在重明会落入虫洞时, 为了帮白朝驹驱赶金翅虫,他割破自己手腕,用血护他,就失了不少血。之后他又同桃山卫众人清剿重明会, 在紫檀寺奋战, 因内力不支而受伤,流的血更多。
正巧,蛊毒发作的日子也到了。这次真的太险,得亏白朝驹去的及时,又是给他喂药排毒,又是给他止血包扎,不然他怕是得把小命搭进去。
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五日, 才勉强能下地站住。这几日他一点都没睡好, 全身上下都痛,他很想睡, 却痛得睡不着。
昨夜是他第一次睡着,早上醒来,看到睡在身边的少年不见了。
公冶明记得他昨天夜里还在念叨,说重明会撤走了,王大哥的事也了结, 是时候回去找郡主了。
公冶明想跟他说,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魏伯长给了自己关于朝凤门的位置:渭南鸡笼山。他试着出声,结果只有空洞的嘶嘶声。
他这会儿想找白朝驹邀功的兴奋劲过去了,心想也不着急,就把这消息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