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作者:
池乌 更新:2025-11-04 16:38 字数:3313
她分明记得仇怀瑾说过,阿凝被毒哑了,他还因为这事,把那些办事的手下都杀了。可这巫医怎么会说,他不是哑巴?难道他不是阿凝?可这少年的行为举止,还有漠然的神情,和阿凝完全一模一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少年不说话,阮红花伸出手,揪起他的脸颊,想看看他是不是贴了假脸在上面,她一揪,少年脸立刻红了一块。没有伪装,确实是他。
“不是哑巴就说话!别在这里装死。”阮红花失去耐心,她其实也没意识到,自己把他的手捆住了,若他真是哑巴,根本没有辩解之力。
公冶明是故意让她把自己捆上的,算是缓兵之计,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但只要他不出声,总有办法能圆回来。
他微微睁开了眼,看着压在身上的阮红花。虽然她老是冷脸看自己,但和仇老鬼比起来,她更像个脾气比较急躁的姐姐,不至于那样心狠手辣。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把你的手彻底废了!”阮红花吼道。
公冶明还当阮红花是说来吓他的,不料右手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正是先前受伤的位置。这一下似乎比先前受伤时疼得还要厉害,痛彻骨髓。
他这才意识到,她真的会下狠手。
公冶明想妥协了,他肯定不能让自己的右手废了,虽然也可以用左手握刀,但他的左手刀软,总归比不上右手,没个一两年是练不好的。他还能等到这一两年吗?就算他等得到,白朝驹等得到吗?他要怎么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他知道,只要自己出声,阮红花一定会放开手,她还是很信守承诺的。
但她真的可以帮忙保守秘密吗?这事绝对绝对不能让师父知道,要是被师父知道自己在装模作样的骗他,自己的小命肯定没了。
她这么记挂着秋生,归根到底,还是自己送了秋生最后一程……
阮红花一手握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掌。她对阿凝还不至于多么仁慈,毕竟她也是杀手,不过是废只手罢了,这样的事,她做得出来。
她像拧毛巾那样,抓着他右手,一点点向两边拧去。拧了一点,见他空洞的眼里,多了点亮闪闪的东西。
他居然真的会哭。
公冶明张了张嘴,缓缓吐出三个字:“红姐……姐。”
阮红花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叫自己姐姐,叫得出乎意料的亲切。
她也没想到,他的声音会是这样,特别的沙哑,哑得不像人能发出的,听着就感觉到嗓子破损不堪。他是真的被灌哑过,也不知是怎样,竟被他找到了出声的办法。
“……我不该杀了秋生。”公冶明几乎找不到气息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到秋生俩字的时候,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他这样,到底算不算能说话了?阮红花微微叹了口气,把捆住他的银鞭解开。
公冶明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让她看着自己。
他一边伸手比划,一边发出点微不可闻的声音:“我不知道他对你这么重要,我以为他让我杀了他,就可以杀了他……”
阮红花看着他,看他眼泪还挂在脸上,费劲地向自己解释着。
“能不能不告诉我师父,我的嗓子。”他比划着,嘴唇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阮红花看他紧紧地拉着自己的衣角,一点点地跪到在地,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着自己,眼睛是漂亮的小鹿眼,瞳仁和从前一样,又黑又大,下眼睑湿润润的。
阮红花突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她感觉这双眼睛不是空洞,而是太干净了,干净得令她不敢相信。
她有些恍惚,看着少年眼睑上的泪水一点点地积聚,凝成一左一右两颗,挂在睫毛上。
公冶明见面前的人迟迟不作回答,就猛地俯下身去,把头重重敲在石板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还想磕第二下,脑袋捶向地面,却敲在个软软的东西上。那是一双手,扶住了他的额头。
阮红花端着他的额头,把他一点点抬起来,问道:“你师父打断你的手,是在试探你能不能说话?”
公冶明点了点头。
“来,手给我看看。”阮红花说道。
公冶明悄悄把右手藏到身后。
阮红花忍不住笑了下,说道:“我会帮你保密的,这个人,你自己解决吧。”她指了指静静站在一边的黄巫医。
公冶明欣喜地睁大了眼,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想要确认。他拉着阮红花的衣袖,定了定神,终于又找回出声的位置,说道:
“红姐姐是不是见过一个人。穿着白衣服,和我差不多大。”
“他真是你的朋友?”阮红花有点惊奇。
“他还活着吗?”公冶明问道。
阮红花点了点头。她见少年死气沉沉的面色,顷刻间柔和起来,他眼睛弯弯的,对自己笑了下。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久违透出的一缕阳光,很短,但足够动人。
她忽然觉得一阵鼻酸。阿凝真的长大了,是自己太久没见他,还老拿以前的眼光去看他。
他现在不仅有了朋友,有血有肉的,甚至还会骗人。
阮红花有几分欣慰,她知道仇怀瑾把他骗得很惨,他现在能反过来,去骗仇怀瑾,还真有几分骨气。
还越长越帅气了。阮红花打量着他,她从前也没觉得这孩子这般好看,身段自不用说,五官也挑不出毛病来。只是多了道无伤大雅的疤。
唉,倘若那时他不哭就好了,为了那个不值得的朋友,真不值得掉眼泪,他是有点太爱哭了。
阮红花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心情格外复杂。
半晌,她问道:“你的朋友,很重要吗?”
公冶明点了点头。
第87章 傩面十二相16 真骗子才不会怕
白朝驹提着一壶酒, 这酒是他从魏伯长手里讨来的。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行人待在鸡兄设置的底下暗室里。
长安这地方可谓风水宝地,是多朝古都, 古墓也众多。这间地下暗室由古墓改建过来,场地很大,房间众多, 他们一行八个人, 一人一间房都绰绰有余。
白朝驹带着酒,他去找狗老大,明日他们就要行动。在此之前,他想找狗老大喝一杯。
“哟, 还真被你弄到酒了。”狗老大看他从门口进来, 笑道。
“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白朝驹说道。
魏伯长是这么和他说的,上不上好不知道,反正先吹一波,等下喝起来,总归感觉好喝。
“来来来。”狗老大取出随身带着的酒壶,把酒灌进去,“剩下的都给你, 你就对着壶嘴喝吧。”
“咱们先干一杯。”白朝驹举起酒壶, 和狗老大的软皮酒壶碰了下,没有脆耳的叮声, 好歹走了仪式。
“嗬,你别说,还真不错。”狗老大笑道,“只是这酒喝的,跟断头饭似的, 哈哈哈哈。”
白朝驹微微抿了下嘴。
狗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开个玩笑,你可别慌。咱都知道这事凶险,没有人不怕的。等过去了,你就发现,唉,其实也没啥。”
“我怕害你丢了性命。”白朝驹说道,“你是被我劝的,若你真觉得太凶险,明日的事,我一人去做。”
“说什么呢?”狗老大说道,“你一人去做,岂不更危险,你可别忘了,咱们十一人,都签过契约,这可不是你一人的事。”
白朝驹知道这不是他一人的事,可他迫切地想找到朝凤门的位置,确实有私心在里面。
若不是公冶明被仇老鬼带走,他或许能想个更加周密的计划,也不至于这般着急忙慌。说实话,他现在又有点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前在重明会时,他也是着急,没有打探仔细,才出的差错。若不是那时小老鼠在,他恐怕已经是个废人了。他现在明白了,那时在虫窝里,是公冶明割了手腕,用血给他驱虫。
公冶明其实没提这事,他本就不爱多说,大抵是嗓子不好的缘故。正因为这样,白朝驹才特别放心不下他。
“我好像是有些着急了。”白朝驹说道。
“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除非你编好了故事在骗人,不然,没人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人生不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嘛。看你这样紧张,我就知道,皇上的事一定是真的。”狗老大笑道。
“说起来,你应当不知道,我为什么自称老大吧?”
“你为什么是老大?”白朝驹问道。
“因为这加入十二相的名额,就是我充老大骗来的。”狗老大笑道,“我是从村里来的,我那个村子不大,不出百号人。我听说了酒仙会的消息,觉得能发笔大财,给村里的人编了个故事。那日参加酒仙会的二十人,都是我村里的,他们也想发财,就每人出了二两。你可不知道,这二两银子,在咱们那村里,供一户人家吃上大半年呢。我也是混蛋啊,为了这事,骗了二十户人家半年的口粮,也不知道仙酒值不值这个价。所以你说皇上的事,我可来劲了。若真能找到皇上,我也不算白骗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