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作者:
池乌 更新:2025-11-04 16:38 字数:3179
不得不说,这身份还真挺好用的。
“带我见公冶明,要是见不到他,你脑袋就别想要了。”白朝驹恶狠狠地说道。
他当然不会真要这名和自己无冤无仇的小兵的脑袋,只是想令他好好办事罢了。
段博脸色一下子变了,蒙声不吭地点着头,拼命使着手里的船桨。
“我记得是船头,我记得是船头。”他一边划着船,一边默念着。
福船已经沉得很深了,整个甲板都倾斜地厉害,几乎垂直着扎进海里。船帆和桅杆都躺倒在海面上,让靠近甲板都变得困难。
段博小心地绕过桅杆,往甲板靠去。小船越靠越近,段博划船的的手都抖了起来。这么斜的甲板,根本不可能站得了人。
“殿殿殿下……”段博一想到自己的脑袋不保,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小心地看向白朝驹,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宽容。
可太子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面色紧绷得可怕,眼里的怒火能把人灼伤。
段博几乎要哭出来,耳边传来白朝驹低沉的声音:“你确定他在甲板上吗?”
“我确定!”段博慌忙点着头,“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假话!”
“你在这儿好好等我,我就饶你一命。”白朝驹说罢,一个猛子扎入海中。
深蓝的海面下,白朝驹睁开了眼睛。
他从小在海边长大,划水的本事非常高超,尤其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他的本领比寻常水中好手都高出几倍。
按段博所言,他仔细扫视着没入海面的甲板,上面什么人都没有。
公冶明或许已经游走了?但也未必,他现在身子虚,这么汹涌的海浪,他不大可能游得出去。
白朝驹往海水深处扎去,很快就游过船身,越过船底。
船底的海水是黑色的,这里方才被炮轰过,鱼群都被驱散,水里什么都没有,是一片纯净的黑。
除了不远处的一个黑色小点,渐渐往海水深处坠去。
一定是他没跑了!白朝驹慌忙游去。
深水堵着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的太阳穴开始发痛。方才拿着船桨划了很久的胳膊,在连续不断地划水下,更加酸痛难耐,他的手指也因为脱力而抽筋,在逆行的水波中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白朝驹要紧了牙关,忍着剧痛,奋力向前。
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及!
他离黑影很近了,完全看清了黑影的脸。
那是一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孔,长发如海藻般笼罩着瘦削的颧骨和高挺的鼻尖,在暗流下微微晃动。他的双眼紧闭着,像是完全地睡着了。
白朝驹赶忙托住他的腰身,迎上血色全无的嘴唇,用力挤出肺里所剩无几的空气,全部渡到他的嘴里。
气渡进去了,公冶明的眼皮仍旧丝毫未动,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你要是敢死就完蛋了!居然敢殉舰?疯了吧?你一定得醒过来,让我好好数落一番!
白朝驹心里叫骂着,死死抓紧公冶明的胳膊,拼命往上划。
漩涡比来时更大了,海面波涛汹涌。
白朝驹用尽所有力气划着水,窒息感令他的手脚都不像先前那样有力。还没来得及露头,激荡的暗流就把他摁回水中,要他永远淹没在海面之下。
不会就此为止了吧?白朝驹绝望地看着海面,那艘小船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船上跃起,宛若离弦的箭扎入水中,飞快地向他游去。
段博一手托着白朝驹的后腰,另一手拖着公冶明的,用尽全力把俩人推出海面。
白朝驹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才缓过气来,他就去看公冶明的脸。公冶明仍旧是双眼紧闭,全然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咸湿的水从白朝驹脸上翻滚而下,他也不知那是海水还是泪水,或许是两者混合在一起。他现在慌急了,也不知怀里的人是死是活,他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殿下!快上船!”不知何时,段博已经上了船。他把船划到俩人边上,见太子双眼通红,眉宇间满是惆怅。
“将军应当是呛水晕过去了。殿下,您快上船!我有办法救他!”段博说道。
第193章 沧浪惊蛟7 披头散发地跟了过来
白朝驹帮着段博一起把完全失去意识的公冶明拖上船。接着, 段博举起手里的船桨,递到白朝驹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 我来救他,能否请您……”
白朝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船桨。
“快救!”
“好嘞好嘞,殿下记得给我算大功啊!”段博眉开眼笑道。
“知道了!赶紧的!”白朝驹不耐烦地呵斥道。
段博把公冶明脸朝下的平放在船上, 伸腿把他小腹稍稍垫高, 接着伸手拍着他的后背。一股水柱从公冶明的嘴角涌出,淌落在船板上。
白朝驹一边划着船,一边看得分明。呛进去的水是吐出来了,但公冶明还是一动不动。
段博又把他翻了个面, 令他头朝上, 伸手按着他的胸口,按了好一会儿,又掰开他的嘴,俯下身,撅着嘴,作势要往上吻。
“你干什么!”白朝驹大声喝道。
段博吓了一大跳,慌忙解释道:“殿下, 他还没喘过气来, 我得帮他吹气。”
“不行!”白朝驹拒绝道。
“殿下,我得救他啊!男人对男人嘴的吹气, 又没什么……”段博解释着,不懂太子为何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脾气。
白朝驹心想,他说的是有道理,男人对男人嘴确实没什么可想入非非的,再说这是救人, 又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场合。
可归根结底,他心里还是不愿段博对上公冶明的嘴,只能想到个无比牵强的理由,故作生气地说道:“公冶将军可是千金贵体!你一个粗人,要是给他吹坏了,担得起这个责吗?你划船,我来吹。”
说罢,他把手里的船桨塞到段博手里,把他的位置挤开,自己坐过去。
段博确实搞不明白,自己虽然是个粗人,但多少有点救人的常识在。这位太子殿下,什么都不懂,非要亲自给将军吹气,他能吹得好吗?
“殿下……”他只能小心看着白朝驹的眼色,旁敲侧击地提醒着:“殿下,你听我数数,再吹气,吹得越多越好。”
白朝驹老老实实听着他指令行事,才吹了一下,底下的人便有了动静。
公冶明的眼睛还没张开,但嘴唇开始颤动,一张一合的,仿佛在说什么。
白朝驹把耳朵凑过去,听到微弱的气声传来:“好冷,好冷。”
“他冷,怎么办?”白朝驹赶忙看向段博,段博也愣愣道:“今日太阳挺大的,不应该吧?”
白朝驹伸手,握住公冶明的手脚,果真冷得和冰一样。这小船上也没有什么干衣服给他换。白朝驹只好三两下把自己和他的上衣都脱下,把公冶明的胳膊,还有身体全部拥入怀中,用自己并不多的体温给他取暖。
“你快划!咱们得赶紧回到岸上。”他对段博催促道。
汐山岛一役,大齐以一艘福船沉没,一艘中破,其余几艘微损告终。
在击沉一艘福船后,红夷人也没有继续追击。他们或许是被浓雾遮挡了视野,让齐军侥幸逃脱;也或许是认为击沉一艘已经足够,因此选择见好就收。
定津卫中,指挥同知陈继业正在战后清点。
人员的伤亡不算大,沉船上的士兵们基本被后续赶来的救援船打捞带回,但一艘沉没的福船,亦是相当大的损失。
汐山岛的状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艰巨,红夷人的装备过于优良,太子手里的水师不足够解救汐山岛上的平民,倘若能有跟多船队,从多方向进攻,定能让红夷人疲于应对,从而弥补武器的差距。
他走进指挥使屋子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白朝驹。
白朝驹眉头紧锁,手指扣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的手掌,叹了口气:“若是这样,咱们先前缴获资金的事也容易暴露,损失就更大了。”
听闻此话,陈继业出离愤怒,质问道:“殿下难道要弃汐山岛上的百姓不顾吗?”
白朝驹摇了摇头:“若是弃汐山岛百姓不顾,我岂不就和现在朝廷上贪得无厌、置百姓于水生火热的鹰犬们是一路货色了吗?我当然不想放弃汐山岛,可若是咱们把这事上报给朝廷,就会失去和陆镶扳手腕的机会,亦是弃天下人不顾。”
陈继业的神色缓和了些。他也明白,这是道难解的题。
“我再去想想办法,等公冶将军醒来,咱们可从长计议。”他说罢,转身往屋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