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作者:
池乌 更新:2025-11-04 16:38 字数:3207
公冶明右手的袖子同样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惨白细瘦的手臂,覆着凝结的血霜,血霜顺着手肘往下凝聚,形成一道附着在小臂上的“血刃”,一闪而过尖锐的光芒。
这是他为自己精心捏造的“暗器”,方才就是用这道尖刺,划破了老和尚的肚子。
真是太小瞧他了。老和尚一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另一手牢牢攥着手里的铁棍。
公冶明的状态也不好。他的额角淌着血,身上的血更多,手里的刀刃只剩短短一截,完全丧失了使用的价值。
像这样的小把戏能成功一次,不可能再成功第二次了。老和尚气沉丹田,不顾小腹喷涌而出的鲜血,双手攥紧手里的铁棍。
只差最后一击,自己就能不负阁主的命令,把面前的人拿下。
铁棍挥出的同时,公冶明飞快地转过身,拔腿往门外跑去。
现在才想着逃跑?为时已晚了吧!
俩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哪怕他的反应再快,也抵不过铁棍的长度。老和尚只是往前迈上一步,手里的铁棍狠狠拍上了公冶明的后背。
公冶明一下子失去重心,连滚带摔地扑倒在院子中央。他手脚并用着想从地上爬起。腾蛇棍已经拖着浑身带血的身子追赶出来,再度举起铁棍,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拍打下。
我可以死,但你也别想再站起来了。
天空突然响起一阵雷鸣。
准确的说,是火铳开火的声音,很近,就在俩人耳边。
紧接着又是一声。
腾蛇棍手里的棍子发出一阵闷响,在地上滚了滚。他的身子摇晃了下,轰然倒地,后脑和胸膛上各有一个二指宽血洞,流着鲜血。
两个躲在门外的人快步走上前来,一人抱着一支火铳,跑向倒地不起的人。
“还有气,快快,先给他止血。”黄巫医焦急道。
周回春眉头紧皱,把火铳往他怀里一塞,抖出一捆手指粗的布,熟稔地拔出上头的金针,嘴里念叨着:
“我说了得早点开火早点开火,你瞧瞧现在,都被揍成什么样了?”
“他不把人带到屋外头,咱们怎么开火?”
“我……没事。”公冶明用胳膊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周回春慌忙把他按回去。
“先别动。”
谈话间,几枚金针脱手而出,精准无误地扎在他的穴道上。
公冶明感到自己体内骚乱的气息安定下来。
周回春继续道:“你刚刚种下煨虫,又这样横冲直撞地行事,内息不乱才是怪事。我现在给你施针,不可再胡乱用气,要是真的走火入魔,你就功力全毁了。”
又是接连几针扎上,公冶明的脑袋终于停止了淌血。
“先这样,咱们快去救太子。”黄巫医在地上捡了柄还算新的刀,塞到公冶明手里。
公冶明顶着血红的脸,点了点头。
“你怎么净和我唱反调?”周回春怒视着黄巫医,又看向公冶明,怒道:“还拿刀,你连走火入魔都不怕了?”
公冶明照着地上的血泊,仔仔细细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迹,说道:
“我若是不去,太子就性命难保了。”
周回春连连摇头,长叹一声,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太子在,你就消停不了一日,身上的毛病也是好不了的。”
公冶明整理了下破碎的衣着,看向黄巫医,巫医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殿下能看到你去救他,肯定是高兴坏了。”他拍了拍公冶明的肩膀。
这时,耳边响起了风的声音。
公冶明猛地回头,往屋檐上看去,屋檐上空荡荡的,那里什么人影都没有。
屋子的后院,王钺神色匆匆地闯进屋内,对坐在轮椅上的人跪拜行礼。
“阁主,凝血剑闯进来了,带着太子的人,他们还有火铳。千阎殿全数阵亡,连我师父也死在了他们手里。”
“你说什么?”邱绩神色大变,若不是腿脚不允许,他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
“阁主,咱们是不是该撤退了?”王钺问道。
邱绩眉头紧皱,冥思许久,道:“带上太子,先行撤退,从长计议。”
“阁主,太子也……”王钺小心地看着他的眼色。
邱绩抄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向王钺的脑袋。
“他凝血剑难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们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他一个?”他咬牙切齿道。
王钺只敢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屋里的空气安静地可怕。邱绩看着身底的轮椅,心里清楚,自己只能先行撤退,倘若凝血剑带着火铳追过来,他就很难跑掉了。
“起来,先撤!”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王钺,目光凶狠,“太子被劫的事,日后,我会拿你们一一问责!”
第220章 黑城无白昼10 我们就此归隐山林吧
一直到跑上溧山, 白朝驹才敢停下来,喘着粗气,看着面前同样气喘吁吁的人, 满心欢喜。
“你真的好了?”
公冶明忙不迭地点着头,头上的金针跟着他点头的动作一起上下晃动。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白朝驹指着他的脑袋。
“怎么了?”公冶明疑惑道。
“怎么扎得跟针毡似的?不对, 针毡上的针都没你头上多。”白朝驹笑道。
“周大夫说, 这是为了避免我走火入魔,才扎的。”公冶明一本正经道。
“胡说八道!”周回春远远听见了他的话。
“你被打得头破血流,我迫不得已才给你扎成这样,现在当着太子殿下的面, 又要打肿脸充胖子, 不肯承认了是吧?”
“被打得头破血流?”
白朝驹踮起脚,尝试着看清公冶明的头顶。他的头顶已经干了,发丝干巴巴地沾在一块儿,很难说究竟是干涸的血迹,还是太久没有洗头结起的油块。
“没有这么惨。”公冶明把下巴往上抬了抬,企图躲过他的审视。
白朝驹看不出他的伤势,只是点了点头, 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笑道:
“治好就行,治好了你的寒症, 这趟也不算白来。”
手拍到肩膀的瞬间,公冶明猛地往后一缩,转眼退到十步开外,眼里的警惕一闪而过,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摆出十分的防御姿态。
白朝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想方才也没用多大的力气,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肯定拍到他的伤口了。”周回春幽幽道。
“伤口?”白朝驹看着自己的手,倒也没有血迹,也没有血腥的味道。
“你过来。”周回春对着十步开外的人招了招手。
公冶明一副看不见他的样子,埋头往前走。
“不过来的话,下次走火入魔,我不救你了,让你功力全毁,以后生活也不能自理,整日疯疯癫癫,变成彻彻底底的废人!”周回春道。
这句“威胁”终于吓住了他。公冶明停下了前进的步子,低着头,默默朝着大部队走来。
“还是大夫的威力大。”白朝驹笑道,“堂堂指挥使,都被你训得服服帖帖。”
周回春给他端了张马扎,令他坐下,将后脑的马尾轻轻撩开。不撩不知道,那马尾看似松散,其实已经硬梆梆地结成一条。
“这上头都是血。”周回春给白朝驹解释着,把马尾递到边上看热闹的小兵手里,继续给他宽衣解带。
“都是血?”白朝驹伸出手,往马尾上掐了掐,果真硬得相当瓷实,手指上还留下些许深褐色的粉末,是凝固的血沫。
“殿下请看,煨虫种在这里。”周回春指着他后颈上一点红色的印迹。
白朝驹有些印象,那里是先前种着蛊王的位置,应当是某个穴位,蛊虫种在这里,能发挥最佳的效果。先前黑色的小花被红色的小花覆盖,颜色很是鲜艳的,像是刺了朵红梅。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我先给他包扎伤口。”周回春说着,令小兵把药箱取来。
方才他们跑得着急,又是翻山又是越岭,都没来及喘息片刻。周回春也没料到,这个大病初愈、还受着伤的人,能支撑这么久。
他拉着公冶明的衣襟,三下五除二地将他的衣服解开,将整个上半身完全露出。
这一开,白朝驹吓了一大跳。他的身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淤青,背部更是紫了一大块,从肩膀直到后腰,是一道有些狭长的痕迹,像是受了极刑一般。
他担心道:“是谁打的你?”
沙哑的声音从面前飘来:“已经死了。”
当然已经死了,若是不死,他怎么可能救得出自己。
他的寒症已解,哪还需要我再保护他?更别说事到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不仅是自身难保,还连累了卫所无辜的将士们,叫他们同自己一起造反,结果事到如今,却叫自己毫发无伤地苟活下来,这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