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作者:
池乌 更新:2025-11-04 16:38 字数:3148
他不知道的是,这话还有后半句。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
薛罗是指挥使,陆歌平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公主,号召力远不如他。就连桃山卫指挥使孟茂也被他说服,准备带兵一齐进攻天门卫。
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薛罗的队伍直接中了天门卫的埋伏,被拦在距卫所百里远的的位置,连卫所的影子都没看到。
近万人的队伍被整整齐齐包了饺子,火炮都没来得及架开,便被打得血流成河。
最后逃出来的不过百余人,和留下来的守着陆歌平的人一合计,正好一千人。
陆歌平清点着剩余的人员,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这一仗,薛罗直接阵亡,大抵也是害怕追责,就选择直接死在了战场上。孟茂勉强撤了回来,手上中了炮弹,左边的胳膊大抵是保不住了。
“这薛罗也不算无功吧,至少粮食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陆歌平叹气道。
只剩一千人,分食先前一万人带的粮食,能多撑两个月。只要太子能在这两个月里找到机会,渡过长江。
六月廿四,白朝冥思苦想整整一夜后,终于走进了提督府。他有个大胆的计划,要和梁曲谈谈。
梁曲将他请到书房,遣散了贴身的随从,令他们守在屋子外,不准别人进来。
白朝驹将怀中的地图缓缓摊开,地图中间一道长江被标了红色,赫然瞩目。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洪广,他们从四面八方围困我,从这里渡江,难度太大。”白朝驹道。
“殿下有何想法?”梁曲问道。
“我想从这里走。”白朝驹指着洪广的西侧,“从此处往陕秦借道,亦可渡过长江。”
“去这里要跋涉千里。现在陕秦并未对咱们发起行动,因为那里不是进京的道路。但倘若我的军队进到陕秦,一定会引起反击,洪广就会四面楚歌,我们很难帮上殿下了。”梁曲为难道。
“不用梁将军的军队保护。”白朝驹道,“我只要自己的十人,从小道走,掩人耳目。”
“这太危险了!”梁曲焦急道,“殿下身份尊贵,论相貌也是人中龙凤,一路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难免会走漏消息。若是敌人派出杀手,区区十人恐怕挡不住啊!”
白朝驹不禁笑了下,心头痒痒的,止不住地想到:若是那人在就好了,区区江湖杀手,哪是朝凤门的对手。
他在临安应当过得还不错吧?我特地嘱咐了周回春,让他好好看着他,还有黄巫医也在,能帮衬着些。也不知那煨虫有没有什么副作用,那日种的太着急,我都没来得及过问。
怎么关键时刻,偏偏又想要他帮忙了?白朝驹定了定神,还是决心暂且忘了他。
“殿下,此事您再想想。”梁曲再度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
“末将拙见,殿下还是留在洪广更好些。莫要担心粮食的问题,很快就到秋收了,洪广粮产丰盛,每年都往外省供粮,现在他们封锁了咱们,但只要咱们能守住,以后挨饿的可是他们。”梁曲道。
白朝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收起地图,走出提督府的大门,见到两名官兵五花大绑着一名白发老头,往府里走去。
白发老头的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嘴里严严实实塞着布团,发不出声音,面如死灰地被两名官兵扛住。
他一看到白朝驹,眼睛忽地瞪大了,拼尽全力挣扎起来,也不怕那身老骨头散了架。
“你这老贼,别乱动!”官兵呵斥道,握着拳头,就要老头身上砸去,想叫他吃点苦头。
“快住手!”白朝驹大喝道。
他看着被牢牢捆住的老头,一脸惊奇道:“黄巫医,你怎么在这里?”
“殿下,您认得这人?”官兵不敢相信道。
“当然,你们快将他放下来,别伤到他。”白朝驹道。
黄巫医的双脚在离地许久后,终于回到了地面。他大口喘着粗气,对白朝驹连连跪拜:
“感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感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快快起来。”白朝驹扶起他,迫不及待问道:“巫医怎么没回永江。”
“我回过永江了。”巫医道,“我可是将你那位小友,平平安安送到了周回春的医馆里。”
“如此甚好。”白朝驹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黄巫医接着道:“是那小友非要我回来,说太子孤身在外不安全,要我帮忙照顾你。若是受了伤,我也能看看。”
“是他叫你回来的?”白朝驹惊讶地睁大眼,他没想到,公冶明还这么记挂自己。
“他身上的煨虫已经没事了?”白朝驹赶忙又问道。
“没事了,就算有事,周回春也能治好他。殿下您可不知道,那日种下煨虫后,他差点就走火入魔了,还是周回春给他通的脉。”黄巫医道。
白朝驹也说不出怎么回事,觉得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却又有些空荡荡,一种名为落寞的东西将空的部分填满了。
他只能喃喃道:“甚好,甚好,我这就叫人给巫医安排住处。”
说罢,他又走进了提督府。
梁曲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前,手里搓着一份急报。这急报是刚刚送到的,上头写着:
徽宁大军正在江边集结,即将大举进攻洪广。
第229章 天门渡6 佯装撤退,诱敌至江边,我来……
长江北岸, 密密麻麻的战船正在集结。
据徽宁提督钟尚所言,皇上正四处派兵镇压洪广叛军。徽宁虽不像豫南和赣西那般和洪广大面积接壤,可毕竟也在洪广边上, 不论如何,得出一份力。
这出力的活送到了兴州卫指挥使头上。兴州卫离长江最近,加上指挥使刚刚立下清剿山海卫的功劳, 对镇压叛军的事磨拳擦掌。
“杨均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杨家后继有人了。”钟尚夸赞道。
“钟将军,兴许他是因为舅舅叛乱的事,不想受到牵连,才如此卖力。”徽宁总督熊康建道。
“熊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 杨均虽然年少,却从小刻苦研习兵法,又随孟赫雅将军学习过,实属难得的将才,定能出其不意,大破叛军。”
晨雾还没散去,徽宁的船动了。此时拂晓还未来临, 昏沉的夜色笼罩着宽阔的江面, 这些船只排成两列,往洪广缓缓驶去。
船队驶过一道河曲, 远远便见到一个破败的码头。码头是乱石砌的,周围依江而建一排瓦屋,只剩断壁残垣,四面漏风,一看便知许久无人居住。
码头上停着几艘渔船, 大抵是当地村民的,漆黑得排在江面上。
士兵们瞭望着码头上的渔船,跃跃欲试地调着炮口。咔咔的声响吸引了杨均的注意,他喝道:
“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开火!”
“将军,我们只是试试炮好不好使。”士兵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似是不把这个年轻的将领放在眼里。
“试炮也不应当瞄准渔民的船!”杨均喝道。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脚下的甲板震荡起来。杨均慌忙稳住身体,大喝道:“是谁不听命令?”
这一声下去,无人应当,只见那些“残垣断壁”依次倾倒下来,接二连三落进江水里。一个长条的“矮屋”从倒塌的墙壁后驶出,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在夜色中显露出完整的轮廓。
杨均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狭长的轮廓,显然是一条船,比方才停靠在岸边的渔船大上十倍。
他慌忙拿过手下的瞭望镜,跑到船尾往后看。借着微弱的晨光,隐约能看到船的侧舷,上头黑洞洞的有一排黑点,像是火炮的炮口。
中埋伏了?可洪广的军队应该都被堵在西侧,这只江东的船队是怎么出现的?杨均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再度传来轰鸣。
黑暗中的船已在江面一字排开,船舷上所有的炮管正对着徽宁水师的船尾。他们炮火齐射,密密的弹幕铺满了整个江面,落下的时候,江面掀起巨大的水花,徽宁水师的战船宛如一片片枯叶,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下浮沉。
如今要想调转航向,将船舷的炮管对着敌军已来不及,杨均迅速做出了决断:
“全速前进,驶到两千尺外!”
只要离开射程,那些列阵在后的船只也不可能这么快追赶上来。
徽宁水师们奋力划着船桨,清晨的江水并不湍急,带着求生的迫切,不一会儿便驶出一千尺外。
火炮声又再度响起,漫天飞舞的炮弹将江面搅得翻天覆地。这次的炮弹似乎比方才更多、更密,几艘不幸的中了弹,在江面上打着旋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