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作者:
池乌 更新:2025-11-04 16:39 字数:3126
她自然没有注意到,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从屋檐上倒吊而下,左手举着柄刀,刀尖将窗户挑开一个小的角度。
黑衣人忽地觉察到什么,猛地收回刀,一个翻身回到屋檐上,目光警惕地看着东面。
东面的屋檐上,出现了另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
他的头发竖在脑后,蓬松的发梢向各个方向翘起,显得他的头和肩膀都格外巨大,在黑夜里,像一座移动的山。
他向着握刀的黑衣人快步跑来,边跑边小声嘟囔着:“大夫不是叫你静养吗?你怎么还惦记着公主?”
黑衣人默不作声地将手里的刀掉了个方向,猛地跨步上前,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脑袋上劈去。
第238章 不公平竞争·上 你很讨厌
赤手空拳的黑衣人没来得及躲, 头皮结实地挨了一下,直挺挺地倒在屋檐上,滚了几滚, 再也没有动静。
持刀的黑衣人站在原地,目光有些踌躇。
这是个刺杀公主的好时机,但他犹豫了。
他没有选择翻下屋檐, 而是往倒在地上的人走去, 蹲下身,伸手拉下那人的面罩。
面罩下果然是张熟悉的脸,英挺的眉毛下的眼睛紧闭着。他甚至想象得出,这双眼睛睁开后, 会以怎样愤怒的目光看向自己。
但现在的状态不太对, 白朝驹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好像停止。
他放下手里的刀,伸着左手,往白朝驹脖颈伸去,想看看他的脉搏还在不在跳动。
指尖还未触碰到颈间的皮肤,一只强有力的手掌猛地擒住他的手腕。
白朝驹睁开了眼睛,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反倒带着笑意。他正为自己得逞的小伎俩沾沾自喜。
黑衣人只是被他擒住了手腕,却像是被擒住命脉一般, 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白朝驹抬起另一只手,解开了他面上的面罩。
公冶明的面孔全部暴露出来,脸上没有太多神情。
“好啦,我会把刀还你。”白朝驹拉起他的胳膊, 绕到自己的肩膀上,想这样背着他,送他回去。
公冶明从他的指缝间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我能走。”
“我知道,但我想……”
“不。”公冶明果断打断了他,转过身,从屋檐翻到地面。
他知道自己输了,按照先前的约定,公主没有丧命,白朝驹会把刀还给自己,而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对公主动手。
他没想着反悔,他只是觉得自己输地很冤枉。
不应当堂堂正正的正面比试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欺骗我?
身后那人还在追赶自己,脚步格外焦急,嘴里喃喃念着道歉的话,伸手想拉自己的胳膊。
你已经得逞了,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
公冶明猛地停下步子,扭过头,正对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你很讨厌。”
白朝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半张嘴,眼睛倒映着窗户的烛光,一闪一闪,有些难过。
“那……”他试探着、小心翼翼道,“那我们重新比,这次不算,好吗?”
公冶明摇了摇头,用力咽下喉头泛起的血水。
这次不算?重新比?我哪有这么多能重来的机会?
他努力挺直腰板,忍着丹田泛起的剧痛,越是这时候,他越不想让白朝驹发现自己的病态。
那股剧痛越来越强烈,再这样下去,鲜血又要止不住地从嘴角淌下。
他能感到自己的视线在渐渐模糊,手脚开始发软,背后全是冷汗。他果断地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跑去,把白朝驹一人丢在原地。
踉跄地迈进大门,反手关上,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顺着门板瘫软倒下,在地上缩成一团。
没有机会了,就算再来一次,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自己也不可能有赢的机会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在每况愈下,绝不是操劳过度吐血这么简单。
打昨日起,每用一次内力,他就感到自己的身体疲软一分,一个不留神,就会浑身抽搐。
他能同时感到寒冷和灼热,大抵是煨虫失去了控制,令原先驻扎在体内的寒气开始外溢,两股不舒服的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必须时刻集中注意力,才能不叫自己走火入魔。
他在地上翻了个身,挣扎着从袖口取出一根银针。那是周回春教他的刺穴法,若是感到走火入魔,可以用此办法暂且控制。
嘴角的鲜血又在止不住溢出,颜色似乎比先前都更黯淡。
再不刺穴就来不及了,公冶明咬紧牙关,奋力举起颤抖不止的胳膊,对自己后脑狠狠扎去。
才扎了右边一下,全身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血一股一股地从牙关往外喷。他的胳膊颤抖地更厉害,几乎要将银针从指间弹出。
他努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往左边的穴位扎去。这短短两日,他已刺穴两次,一次是在船上,一次是在山上的灌木丛里,扎完之后,身体总会好上少许。
针尖刺入皮肉,微弱的刺痛在全身难熬的剧痛下显得毫不起眼。
呼吸通畅了片刻,公冶明抿紧唇,将口中残存的血水吞下。
这份舒坦只短暂出现了一瞬,呼吸之间,全身上下的剧痛又卷土重来,恢复到方才的状态。不仅如此,连喉咙也变得无比刺痛,他感到两眼发黑,仿佛坠下悬崖那般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怎么痛得更厉害了?
公冶明惶恐地睁着眼睛。他从没慌张成现在这样,心脏战栗地厉害,每跳一下都用尽全力,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碎裂。喉咙更像是干到裂开的竹竿,承载着泛酸的血,一股脑得往外里泵。
他知道自己这两日吐了太多血,再吐下去,小命难保。可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咽喉,身体也是,从前灵活的手指和坚实有力的双腿也是,全都无力地垂在地面,泡着血水,不自主地颤抖着,像条濒死的鱼。
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努力稳住呼吸,靠着最后一丝意识,抬起胳膊。银针早就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是被颤抖的手指不知觉弹到了哪里的夹缝里。
寒热之气仍在体内躁动不安,他小心翼翼调动着弥足珍贵的内力。要在指尖汇聚,只需要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内力,他却使唤地无比费劲。
舌尖被咬出了血,嘴里腥浓的味道又重了几分。他倒不是不让自己叫出声,毕竟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叫喊出声的能力。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昏死在这里。
像是从干草中拧出一滴水,不知挣扎了多久,他总算挤出了一丝能用的内力。他挣扎着张开手指,再次往穴位刺去。
眼前的视线清晰了片刻,抓着瞬息之间的机会,他强使着发麻的双腿,往寸步之外的床铺迈去。
双手刚挨到床板,他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头下垫着柔软的靠枕。
尽管全身上下依旧痛得厉害,丹田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但他感到身体比昨夜好上许多。
我昨日居然爬到了床上?公冶明有些欣喜。
清晨的阳光很是明媚,打在屋子的地板上,地板上的血渍没有想象中那么显眼,还留着湿润的水渍。
有人来过了。
公冶明浑身一颤。就在此时,门被拉开了,门口走进一个人,手里提着个木桶,肩上搭着块擦布。
禹豹见他醒了,愣了下,随即露出歉疚笑容:“老大,是我吵到你了?”
公冶明摇了摇头。
“那还好。”禹豹快步走到床头,压低声音,谨慎问道,“老大,您昨晚是不是杀人了?早上我看到您坐在地上就睡着了,全身上下都是血,吓了一跳,还好您身上没有伤。”
原来是他是这样误解的。公冶明愣了下,点了点头,笑道:“此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禹豹笑道:“好,我肯定听老大您的。”
公冶明活动了下刺动的手脚,睡了一觉,身体倒是恢复了些力气,内力却依旧是消耗过度的状况。
今日是下不了床了。
“我要休息一日,你叫人守在门口,不能放任何人进来,殿下也不行。”他对禹豹吩咐道。
禹豹点了点头,又意识到什么,一脸为难道:“殿下来也不行?”
“对。”公冶明非常果断地点了点头。
禹豹皱眉思索片刻,忍不住问道:“老大,您和殿下究竟有什么过结?之前也刻意躲着他,现在也不肯见他。可依我看,殿下很记挂将军您,这次将军在江上遇险,也是殿下亲自带人过来救您……”
“不要再说了。”公冶明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