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他就后悔了，看了一眼关上的门。
  希望刘丽不在附近，没有听到他的吼声。
  段嘉诚被一吼，呆在了原地，手上一松，水果掉在了地上。
  段嘉林连忙弯腰把它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静待了一会，刘丽没进来，段嘉林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啊，哥。”
  “那小林还吃水果吗？”
  “吃吧。”
  段嘉诚很快忘记了刚刚那码子事，叉起一块水果喂到了段嘉林的嘴里。
  苦的。
  -
  “怎么回事，这次家长会你父母又不来？”
  办公室里，老顾皱着眉询问段嘉林。
  “工作忙，抽不开身。”
  “两个人都忙？”
  “对。”
  “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对。”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老顾挥挥手，段嘉林出了门。
  工作忙是真的，刘丽段勇从来都没有给段嘉林开过家长会，原因是他们觉得老师讲得都是一些无用的东西，无非就是学习成绩排名，还有学生的安全问题，让家长好好关心关照孩子，不听也罢。
  但是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是假的，比如说这次段嘉诚的家长会，刘丽就去了。
  段嘉林为什么知道呢，因为今天刘丽特别说了段嘉诚不需要他接回家，她会带他回去。
  今天家长会，放学放得早。段嘉林不急着回家，他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他莫名驻足停留看了会路牌。
  希望福利院。
  好像是他以前待过的地方。
  那时候都叫孤儿院，不好听，后来就改成福利院了。
  段嘉林本来想离开，但是迎面来了1716路公交车，刚好通往希望福利院。
  他口袋里又刚好有小卖部找零找下来的几块钱零钱。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段嘉林踏上了公交车。
  在福利院门口停下，段嘉林抬头看了一眼门牌，抬脚走了进去。
  一位老奶奶正在院子里织布，段嘉林走过去，在她身旁停下，老人抬头看他，段嘉林喉咙一时有些发堵。
  “你是？”
  “我是小林，你还记得我吗？”
  过去了那么多年，段嘉林这时第一次回来看望，他没有奢望老奶奶能记住他。没想到老奶奶眼睛一亮，说：“小林！”
  段嘉林点了点头。
  老奶奶忙站起来，“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了？”
  “刚好有空，来看看。”
  老奶奶打量着段嘉林，拍拍他的肩，惊喜道：“高了好多，俊了好多，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你还是那么年轻。”段嘉林笑着说。
  “诶，不年轻了，老了，腿脚都不方便了。”老奶奶说，“来，我带你参观参观这里，前几年收到一笔捐款，这里和以前啊，一点都不一样了！”
  小孩子在后院打闹，前院都能听到声音。
  老人带他进了屋子，开始参观起来。
  段嘉林走的时候才六岁，十几年过去了，留下的记忆不多，但却是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们吃饭的都是木桌子，破几个小角，现在干净漂亮。
  老人念旧，回忆起来絮絮叨叨：“还记得你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天天被人欺负，我只好把你和那群孩子分开来，你整天一个人坐在角落独来独往的，看着真令人心疼，你走的那天，饭被别人抢了，你和那群孩子打了起来，打不过，被追得满院子跑，鸡飞狗跳的，那家人走进来，你一下子就扑到那家人带着的孩子身上了，顺着人家的身子爬了上去，坐在了人家的脖子上，死活不肯下来。还好那户人家好，把你给领养走了，哎，真好啊，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他们在一面照片墙前停下来，贴着的是历年的大合照。
  段嘉林下意识开始搜寻自己。
  在2013那年那张的一个小角落里。
  段嘉林又往前推了三年，开始找起来。
  几乎是一眼，他就看到了那张寻人启事上面的孩子。
  那张照片离他们不远，段嘉林伸手就能拿到，他把他摘了下来，认真端详。
  没看错，就是他。
  段嘉林的心突然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他把照片拿到老奶奶面前，问：“这个上面这个人，是我吗？”
  “你等等，我去拿个老花镜。”
  老奶奶快步离开，段嘉林站在原地等他。
  他看着上面的小孩，感到十分地紧张。
  是他？
  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他应该怎么办？
  老奶奶很快带着老花镜走了进来，段嘉林把相框递给他，又指了一遍。老奶奶眯着眼睛认真地看了起来。
  须臾，她十分肯定地说：“是你！”
  “真的是我？”段嘉林不可置信地问。
  “虽然我年纪大了，记性还是不错的，这就是你，你那时候刚到这里不久，还怕生得很，你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脑袋都蜷着。”
  段嘉林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是被惊喜住了还是惊吓住了。
  一回家，他就拉开了抽屉，拿出了那张寻人启事。
  段嘉诚打开门，段嘉林下意识把寻人启事藏到了身后。
  段嘉诚走进来，疑惑地问：“小林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段嘉诚走到段嘉林身后，抽出了寻人启事，“小林在看自己的照片。”
  段嘉林冷静下来，“嗯”了一声，问：“你是怎么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我的？”
  “嗯?”
  “你是怎么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我的？”
  “因为是小林。”
  “啊？”
  “因为那个人是小林，所以我认得出。”
  段嘉诚认真地回答。
  “哦。”段嘉林随口糊弄了一声，问，“你进来干什么？”
  “写作业。”
  差点忘记了，每日给段嘉诚补习一小时。
  “那你坐下吧。”
  说是补习一小时，实际远远超过一小时，段嘉林写完自己的作业，已经是凌晨二点了，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导致第二天课上段嘉林一直在睡觉，被老师的粉笔一直攻击，直到晚上还处于一种迷瞪的状态。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袁涟安奇怪地问，“我看你睡了一天了，怎么还没醒。”
  “写作业。”
  “你写到几点？”
  “两点。”
  “我去，昨天的题目也不难啊，你写到两点？”袁涟安震惊道。
  “别说了。”
  说出来都是泪啊。
  段嘉林在操场边坐下，袁涟安从书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计时器，递给他：“我为了这次的赌约可是做足了准备！”
  段嘉诚先段嘉林一步接过，好奇地捣鼓起来。
  袁涟安握起拳头，“看我不赢了那个人渣！我要让他给爷爷我□□！”
  段嘉林从段嘉诚手里拿过计时器，说：“那你开跑吧。”
  刚跑了一圈，袁涟安就累得倒在了地上，连连说：“爷爷我不行了，要死了，要没命了！”
  “不是说要赢死那个人渣吗？才一圈就不行了？”段嘉林淡淡地嘲讽。
  袁涟安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几秒后又倒了下去，自暴自弃道：“赢是要赢的，但是前提是得先保住命啊！”
  “……”段嘉林开始收拾东西，“你不跑的话那我走了。”
  “别别别别啊。”袁涟安连忙上前阻止，拖着自己的腿开始继续跑。
  跑了第二圈，袁涟安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了，段嘉林上去拽他，“别躺着，起来走走。”
  “走不动一点。”
  段嘉林拽不动他，也就随他去了。
  他坐在操场上仰头欣赏夕阳，袁涟安突然喊了他一声：“段嘉林。”
  “嗯？”
  “我饿了，你有吃的吗？”
  “去小卖部买。”
  “我一点都走不动了，你帮我去买吧。”
  “十块钱跑腿费。”
  “你敲诈啊！”
  此时，段嘉诚突然举手道：“我有吃的！”
  他打开书包，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了一堆小零食。袁涟安眼睛发亮，立马爬过来，捡起一包撕开包装灌进嘴里。
  段嘉林疑惑地问：“你哪来这么多吃的？”
  “妈妈给我装的。”段嘉诚眨眨眼睛，一脸纯真，“小林没有吗？”
  有个屁。
  段嘉林本来也饿了，但他突然不想动这些零食了。
  “有……吃完了。”
  “我去，你每天带这么多零食竟然不分我一点？！”袁涟安气愤道，“你也太不够兄弟了！”
  “分你个屁，我自己都不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