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一直在楼下蹲着，他不想拖到第二天，也想早点知道真相。
  要不是四楼的跳楼鬼实在疼痛难忍，去永生村的司机恐怕还轮不到他。
  不过老钱这话刚说完，突然感觉自己头顶上凉飕飕的，他抬头一看，发现是闻景在冷冷地瞥着自己。
  老钱缩了下脖子。
  苏棋觉得老钱的建议很好，他指着小区门口停着的车，很有气势地说了一句：“冲！”
  老钱默默地拿出自己的阴间手机，导航永生村。随后瞪圆了眼睛：“这么远！”
  帝都是北方，而永生村则在南方。
  苏棋知道很远，他让老钱开到机场，帝都有一班在晚上去永生村的航班。不过飞机也只能飞到市里，后面还要转车，到那里最早也得是明天下午了。
  闻景再次说道：“休息一晚再出发？”
  苏棋摇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闻景，问出一句：“我的失忆不是意外，对吧？”
  闻景没说是与否，他抬起手，轻轻覆在苏棋的发上，“时间还来得及，还早着呢。”
  “我知道。”苏棋拍开他的手，“我有时间，但对于枉死的鬼来说，她们连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待。”
  闻景收手：“走吧。”
  老钱没吱声，眼睛却更红了。
  “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跟我有关。”前往机场的路上，苏棋对老钱说道。
  “您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大概是我认识的人……不对，鬼做的。”
  老钱犹豫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那您会为了自己熟悉的鬼不管这事吗？”
  苏棋看向闻景，意有所指地回：“十年后的我不知道会怎么选择，但现在的我肯定不会不管。”
  老钱不懂十年后的意思，闻景没说话，苏棋也没解释，
  十年后的自己兴许经历了太多，情感早已冷漠，会做出一些现在的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但不管怎样，事情竟然落在现在的他身上，他就不会坐视不理。
  折腾了一路，几人终于来到永生村路口。
  永生村在苏棋心里还是十年前破旧的印象，但一走进来，苏棋发现十年后的永生村发展得很好，马路修得平整宽敞，家家户户的房子也都大变样，虽说不至于都是小别墅，但也明亮舒适。
  苏棋一步步走进村子。
  村子的人不多，年轻人都在外面，老年人这些年也去世了不少，整个村子修建得虽然不错，但人气不怎么样，一眼看过去，有些荒。
  苏棋顺着记忆找了一圈，发现以前破旧的小道观被推平了，现在成了村内办事处。苏棋抹着眼泪哀嚎：“家没了家没了！我童年的记忆都没了啊！”
  接着苏棋去找第二个童年记忆点，大山还在，村后的坟堆也都还在。这些年大家的日子都过好了，坟堆也不像苏棋记忆中的潦草敷衍，基本上都重新修建了一番。其中有一座坟尤其显眼，不仅占地面积大，周围还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苏棋想起来工作室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家里的……现在再一看到这坟墓处熟悉的配方，立刻察觉到这应该是冯三叔的墓碑。
  凑近一看，果不其然。
  苏棋自言自语：“十年后的我真是发达了。”
  他瞅着墓碑上冯三叔和善的笑脸，表情有些微妙。
  他印象中的冯三叔可一点都不温柔，每当他小时候闯祸，冯三叔能追着他在村子里绕上三圈。
  不过……冯三叔对他确实是特别好。
  苏棋收回视线，看向其他的坟墓。
  永生村今天的天气有点阴沉，算不上乌云盖顶，但也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冷。
  只是就算再冷，这大白天的坟堆依然一片平静。
  苏棋喊道：“有没有鬼？”
  四下一片安静。
  苏棋：“我知道有鬼在。”
  四周只有苏棋的回声。
  “装死是吧。”苏棋对老钱指挥道：“你多喝点水，去坟头挨个……”
  他刚冒出这几个字，有个坟头立刻窜出来个脑袋，这个鬼只有脑袋在上面，脖子以下都在地里，他一脸阴森地看着苏棋，用一副烦得要死的表情吼道：“苏棋！你小时候对着坟堆撒尿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指使别人也干这事！你恶心不恶心啊！”
  苏棋上去就是一脚把这个鬼的脑袋踢飞。
  老钱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闻景也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脑袋。
  苏棋回头对他俩说：“你们放心，我平时没这么凶残，实在是这个鬼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恶棍，所以我小时候才在他坟头……咳咳。”
  恶棍鬼的鬼头又骨碌碌滚回自己坟头，在确定苏棋比小时候更可怕之后，他阴冷的目光变得憨厚真诚了不少，语气也和颜悦色起来：“你回来什么事啊？”
  “别装。”昨晚才说过小奇别装的苏棋在对恶棍鬼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十分冷凝，“接下来我问你答，敢骗我一个字我就把你坟砸了。”
  恶棍鬼头上冒出冷汗：“你说。”
  第29章 重回
  “缺右腿和大黑痣在几年前是不是领了一个女鬼来村子里？”
  苏棋也没磨蹭，直接问道。
  在他身后的闻景早就知道他对鬼的称呼就是如此简洁明了，不够了解苏棋的老钱则抽了抽嘴角。
  “是啊。”恶棍鬼没隐瞒，“大概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具体我记不清了。”
  “是四年前。”老钱说，“我听四楼鬼夫妻的邻居提过，那个邻居神神叨叨的，家里都是各种没用的符，他天天自言自语说隔壁的鬼在四年前少了一个。”
  苏棋对恶棍鬼继续问道：“他们去哪了？”
  每个鬼的鬼气都是不同的，苏棋自小在村子里长大，自然熟知每个鬼的味道，现在缺右腿和大黑痣都不在村子里。
  “巧了不是？他们刚带着那个女鬼离开没多久！”恶棍鬼生前不是什么好人，死后自然也不是什么好鬼，他用一副看好戏的语气说道：“你找那个女鬼干嘛啊？”
  他目光颇为八卦地扫了眼闻景，又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每年冯大师祭日的时候你都会带着你男人过来烧香，今年咋没过来？你外面有人了？还是有鬼了？”
  苏棋不答反问：“我今年怎么没来？”
  “我怎么知道。”恶棍鬼无语地看了苏棋一眼，道：“每年12月19号你就回来了，今年愣是到20号都没回来，村子里的鬼都以为你离婚了呢！你上次没回来祭拜还是四年前你结婚那天。说起来我们都说你是个念旧的性子，还专门把结婚时间定在冯大师忌日这天。”
  苏棋默默不语，闻景说了句：“这一天也是你的生日。”
  “三叔去世后我就没怎么过过生日了。”苏棋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转身看向村子里，意有所指：“现在想想，怎么就那么巧，我生日那天就正好是三叔的忌日呢。”
  闻景：“人有时候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苏棋：“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聪明。”
  他又重新看向恶棍鬼，继续问：“知道缺右腿和大黑痣具体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恶棍鬼的语气很坚定。
  “那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好歹是小时候的玩伴，苏棋还是对老鬼们知之甚详的，他走到恶棍鬼的坟前，威胁道：“你也不想自己的坟被挖了吧？”
  恶棍鬼却死活不说，一副宁愿坟被挖了也不敢开口的模样。
  苏棋去村子里借了把铲子，也不跟恶棍鬼来虚的，大有真的要挖坟掘墓的念头。
  铲子都挥舞到恶棍鬼脑袋上了，他看苏棋不像是吓唬鬼而是真的打算动手后，最终还是没敢赌，他咬牙道：“我说！妈的！反正说到底也是你们一家子的事儿，我有啥不敢说的？”
  恶棍鬼看了眼铲子，怯怯地说：“他们去帝都的一个屠宰场了，说那里是他们早就看好的风水宝地。”
  能让鬼称赞的风水宝地必定是极阴之地。
  苏棋：“哪个屠宰场，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恶棍鬼绞尽脑汁地回想。
  苏棋露出要继续挥铲的姿势。
  在压力之下，恶棍鬼终于灵光一闪，报出一个地址。
  听到这个地址，苏棋愣了下，这地址他去过，他在出院后和王扬刚会面，有个叫赵经理的说自己的施工地出了问题，就是这个位置。
  苏棋想起来自己当时还和赵经理说这场地之前是屠宰场，血腥气和阴煞之气都太重……如今再回想，虽然这地方不适合活人，但对鬼来说就是天堂。
  苏棋有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从恶棍鬼身上缓缓移到闻景脸上，缓慢吐出一句话：“回帝都吧。”绕来绕去，最后的目的还是帝都。
  他虽然总说自己不算聪明，但在听到恶棍鬼说“一家子的事儿”时已经明白了一切。
  郑珠出事那天的12月20号、结婚纪念日12月20号、会用大师阵法的复活阵……以及自己今年没回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