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
如事生 更新:2025-11-04 17:17 字数:3138
夜间的海域如同悬崖的断面,黑泱泱的,好像陆地被凌空切断一般,海风与浪涌相较之白日,此时也变得更像某种动物的巨大鼻息。
秦不赦的眼睛和夜色、黑海融合在一起,透不进光一般,他手里拿着的还是那支别墅里喝过的高度威士忌,察觉到殊无己醒来,他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师父。”他转过头来。
“你有事瞒我。”殊无己说。
“是我自己工作上的事。”秦不赦解释道,“我必须自己做主的事。”
殊无己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然后他看到他的徒弟站了起来,高大的黑影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当秦昭朝他俯下身的时候,他的眼前仿佛立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守护阵。
“您可以把它当做工作压力。”秦不赦淡笑了一下,“——我这两天靠得太紧,有点勉强您迁就我了。是吗?”
“不。”殊掌门摇摇头。
以他对自己徒弟的了解,真正的勉强恐怕现在才要开始。
秦不赦又一次吻住了他,向他索求独属于一人的宽纵,他确信这个徒弟已经借酒壮过了胆,此时颇有几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秦昭。”他在呼吸交错的时候冷冷清清地开口道,“我这几天是不是太宠你了?”
秦昭的动作一顿。
但他没有停下。
他单膝挤进了床榻,躬下身,谦卑又坚决地把自己埋在师父的颈窝里。
“您容我一次……”再开口时他的呼吸都有点错乱,“马上就是最后的决战,让您上去,其实我很紧张。”
殊无己一怔。
“给他们放假,让大家胡闹,纵容自己对您放肆,都是因为我在紧张。”秦不赦低声央求道,“您都容了我这么多次了,就今晚,再容我一次,成吗?”
殊无己抬头看着星云鳞次的玻璃天花板,深深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容一次?
事实上无论多少次,他都拿这个孽障没办法。
他的默许对秦昭来说罪当不恕,他感到一阵一样的闷热从布料贴合的地方传来。
这头他悉心教养却无法驯服的烈犬开始在自寻死路的边缘摩擦,他怀疑自己会被气得头脑发昏,但事实上并没有。
他用冷静的、月光般冽冽的目光看着他的徒弟,这个狗畜生全然变成了返祖的兽类,脱去衣香鬓影的外皮后,在他的衣摆饰品上挤压和摩擦,直到其中的节律彻底超出理智的范畴。
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点点混入泥浆似的浑浊,呼吸也沉了下去,听起来喉咙干渴,秦昭至始至终不敢让自己的皮肤直接碰到师父的身体,好像怕自己弄碎了这尊无暇的玉像,当殊掌门冰冷的手掌按上他的后颈时,他身上的热度却超过了此生任何时刻。
“你可以贴近一点。”他师父垂目道,“但不准弄到我身上。”
那只手仍然搁在那儿,像一个金属的项圈,一条冰冷的缰绳,秦不赦艰难地应了声“是”,火热的躯体贴上了师父微微曲起的膝盖,但也仅止步于此。
殊无己就这样按着他的脖子,看着他一路向上攀登,碎雪似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慈悲的眼睛——他太了解他的徒弟,即便不通情欲,他也知道他徒弟的一抬眼、一蹙眉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条烈犬什么时候抵达了失控的边缘。
他忽然收进了手里的缰绳。
“停下。”他温声道。
秦不赦茫然地抬起头。
师父的手轻轻捏着他后颈的皮肤,那点力度并不能阻止任何动作,但他还是像突然被束缚住了一般,停下了所有动作。
“昭儿。”殊无己问,“有什么事瞒我?”
秦不赦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喘息。
“嗯?”
“……没有。”他的声音非常喑哑,“没什么要事。”
“嗯。”殊无己点点头,“去收拾一下,今晚就这样罢。”
秦不赦:……
他几乎狼狈地站起来,拢上外袍进了浴室,把自己掼在了冰冷的花洒下。
冷水把他连人带衣服浇了个透彻,仍然无济于事,他念了几句清心咒,念得语无伦次。
那是师父。他提醒自己,那是师父的命令。就算想把墙捶烂,那也是师父的命令。
这种失控边缘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久到让他觉得油锅已经烹煮了几千年,他仍然被撂在架子上上不去也下不来,久到他几次把水花调大,直到大得如同在瀑布中一般,两耳都充满了隆隆的白噪音。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卫生间的门被咔哒一声轻推开的时候,他的世界还是一下子宁静了下来。
他从镜子里看到师父衣衫齐整,冠冕璀璨的玉人模样,而师父也在看他。
他熟悉这样的眼神——那是一个有点无奈的,彻底没辙的,对着屡教不改、无可救药的顽童才会露出来的眼神。
“算了。”殊掌门环着手臂,徐徐说,“饶你一次。”
“去吧。”
昭帝陛下的呼吸停止了。
他不需要关掉花洒,不需要停下清心咒,甚至不需要碰自己——
就这么在师父的声音里释放了。
第77章 前夜
有过肌肤之亲以后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殊掌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过去有一本记账本, 每次他的徒弟胡作非为了,他就在本子上记一次, 等到还课清算之时,一并该料理料理,该收拾收拾。
这本本子里秦昭一人独占八成,剩下两成其他弟子与往届弟子共分之,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才高八斗”。
到了现代以后,他的记账本变成了提醒事项, 他设置的提醒时间是每天——他每天都告诉自己,他跟这个孽障还有无数账要算。
但这账越记越少了。
殊无己察觉到这点时为时已晚, 不知不觉地,原本该罚抄书的现在觉得说两句就得了,原本该揍五十棍子的似乎三十棍子也算严厉,原本该罚禁闭的,眼下觉得三天不理他也就罢了,至于逐出师门,他对秦昭似乎就没有考虑过逐出师门,此人即便触了杀孽, 死也该死在他的门下。
作战会议每天都开,酒每天都喝, 海也每天都玩,秦昭像带一个荷包一样把他带在身上, 也不在乎他愿不愿意颠簸两小时去看什么海豚,然而每晚作战会议结束了,要开技术会议的时候,这人就哄他说“反正老人家也听不懂说,不如早点回房休息。”
他也不想回去, 就坐在门口茶几边喝茶,里面的语言又变成他听不懂的,然后激烈地辩论,争吵。
殊无己安静地坐了几天,抄抄经,看看字画,有一天忽然开悟了:玉虚昭德统御帝君表面上恭恭敬敬,奉他为座上尊师,实际上拿他当嫔妃爱妾,要用时召之即来,一谈正事便是“后宫不得干政”。
他找了个晚上漫不经心地跟秦昭提起这件事,秦昭差点把咖啡喷出来,然后刻意地跟他就讲了半个时辰的生僻英文术语,把他讲睡着了,为了证明不让他参与是因为他真的听不明白。
一言以蔽之,就是太久没收拾畜生,作了。
殊无己冷眼旁观,不再徒劳无功地盯着那些蚯蚓似扭动的文字看,而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跑去网吧上网——什么都看不懂也无妨,他至少能每天看看海烬天劫的游戏论坛,或者打开青蛙过河游戏,用一根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学习认识字母。
这个晚上也一如寻常,直到肖紫烟一脸好笑地敲开了网吧的门,从一群围着吃泡面的网瘾少年里找到仙风道骨的殊老师,把他请上一辆熟悉的sprinter。
“要去何处?”他问。
肖紫烟没回答,只是替他拉开了车门。
所有人都在,秦不赦一个人占了一排位子,正抱着手臂假寐。
殊无己忽然反应了过来了过来。
“就在今夜?”
“明天。”回答他的是秦不赦,“提前去场地,车上睡吧。”
殊无己盯着他看了会,点点头。
和上次团建时一样,车辆又快又稳地行使在棕榈夹道的马路上,黑墨镜稍微开了点车窗,让带着椰香和砂砾味的风吹进车来。
殊无己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车灯,他跟车窗之间隔了个秦不赦,于是便也不得不看着他这个早就看腻了的徒弟,那副深邃的五官才忽明忽暗的彩灯映射间,如同浓墨重彩绘就一般,即便在小憩,也颇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挥斥之感。
“昭儿。”他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