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
如事生 更新:2025-11-04 17:17 字数:3193
一错眼间——只要不注意,就会错过——光圈的位置发生了一次闪烁。
“他们挪圈了。东北角,坐标25 31。”肖紫烟立刻道,“白千秋的体质不可能在这种极端环境跑图——圈的位置就是他们的位置。走,收割时间到了。”
第80章 释怀
幽暗的巷城中, 只有老鼠沿着地下水脉奔跑发出的声音。
罗陂城位于大漠边陲,为了抵抗风沙, 所建均是夯土铸成的矮楼,远看如被碾平的蜂巢般,错落排布。
突然,龟裂的地面上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一条瘦骨嶙峋地大黑狗竖着尾巴,警惕地巡逻着每一条街道。它身上伤痕遍布, 常年处于饥饿的状态,看到老鼠爬过时, 尾巴不自觉地摇动,双眼也忍不住湛湛发出亮光来。
这个天气太热了。
瞥了眼城外龙卷风似的烈火,黑狗张开嘴,吐出舌头,要呕出内脏似的出着气。
像是为了照顾它一般,旁边多年干涸地水渠忽然盈满了清澈的泉水,它发出一声喜悦的吠叫,一头扎进水槽中, 欢快地大快朵颐。
“多喝点。”它头顶忽然响起一个无奈的声音,“一会儿可能就没得喝了。”
这人话音未落, 一阵惊人的热量滔天袭来,嘴边的水份一瞬间蒸干, 黑狗的尾巴垂了下去,它下意识弓起背、龇出牙花,目光怨恨地看着头顶上如火凤般披焰而来的女子。
秦汨朝大黑狗的屁股踢了一脚,将它驱离现场,紧跟着收起了总挂在嘴边的笑意。
他缓缓地提起手里的刀, 指向从天而降的紫霞元君。
“真新奇。”他慢悠悠地说,“我没想到我儿子选定的传人是个女的,还不姓秦。”
“我也没想到。”肖紫烟微微一笑,“我富二代老板的亲爹是个穷鬼。”
……
后头打得怎样烈焰焚城暂且不论,大黑狗只想玩命地跑。
它身上血呲呼啦的伤口因为过高的温度不断地迸裂流血,吸引来无数盘旋的食腐动物——这不是第一次了,它总是在这种魂魄腐朽的气味中苟延残喘,但又每次都能被人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来。
舌头伸得更长了,它热得连皮肤都要蒸发,然而每每它快走不动时,路边的水槽、洼地里,就会莫名其妙地盛满清水。
当它飞起四爪踩到一块废弃木板时,卡在中间的半颗石榴果忽然弹起,打中了树上的鸟窝,紧跟着鸟窝里飞出一群幼鸟落在屋顶上,扯动了屋角的铃铛,铃铛顶端悬着的丝线瞬间断裂,中间吊着的石子砸落在杯口。
杯子倒下的同时,蜡烛倾斜倒下,火舌缠住了浸满火油的绳子,一路消失在地下。
三,二,一。
爆炸声轰然响起,穿梭在巷中搜寻鹿角仙的黑墨镜和王老君被一起炸飞,又被掀起的地块砸入地底。
此时一个拄着拐杖的独眼白发老头步履蹒跚地从地窖入口出来,朝着黑狗龇牙笑了笑。
“你怎么跑来了?”鹿角笔仙皮笑肉不笑地说,“差点就把你一起埋了。”
黑狗炸了毛呜呜起来,鹿角仙拿着拐杖戳了它两下:“去,去,你这个npc,我要去看看他们两个死绝了没,你这个四条腿的畜生帮不上忙,找别人去。”
……
黑狗继续撒开腿狂奔。
他沿着倾斜破败的路面跑到地下,在迷宫般的地下巷道七歪八拐,靠着敏锐的听觉和嗅觉继续寻找水源。
整座城的水都因为那些该死的入侵者蒸干了,黑狗的眼睛也干涩得分泌不出任何液体,而是泛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它又一次怀疑自己要死了,求生欲促使它让穿过重重叠叠的障碍,闯到巷道的尽头。
清水所剩无几。
它停下脚步。
水源附近,一名通体洁白的女子正侧靠在墙边,用梳齿沾了水,一下下梳着自己柔顺得如丝绸般的长发。
“你来啦。”女子转头看向它,美丽的眼睛里却空无一物,“来喝水。”
那双纤细漂亮的手掬起一捧泉水,送到它面前,它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
“23 76。”女人没有耐心等它喝完,就松开了手,它可怜巴巴地看着水珠从那些洁白的指尖滴落,它想凑过去再舔舔石板上的露水,却被女人拦住了,“不要打乱我的阵法。”
女子——想也知道,这就是秦汨三千余年来藏于不可见人之处的夫人,白千秋——用她细长的手指点了石板上的某处,幽幽地说:“外头的水很快就耗尽了,我没法再掌握别人的位置,最后一个入侵者在这——23 76。”
黑狗眼巴巴地看着她,没有动作。
“你去。”白千秋声音柔和,说出来的话却阴恻恻的,极其瘆人,“咬死他。你就有吃的了。”
……
大黑狗又被轰出了这唯一一片安全的地方。
它烦躁地用前腿刨了几下地面,然后又小马驹似的哒哒往前跑去。
烈火仍然在燃烧,秦汨和肖紫烟在半空中用同样的武学对垒,高圣帝尊似乎并不想分出胜负,而是以一种夹缠的方式揉身而上,牵绊拖延。
肖紫烟却比他更擅长迁延,云霞般的衣袖长长地铺开,十八般兵刃如扑克牌般在她的十指间闪烁,长袖中变戏法似的冷不防飞一剑,抽一鞭,扰得秦汨这个流氓打法专长的刺客也烦不胜烦。
黑狗懒得管他们的事,然而白千秋和她棋盘格似的露水追踪阵一直在它眼前乱晃,鬼影似的,它呜呜抗议,却无人搭理。
露水在棋盘上滚动,它听到白千秋的声音。
“往左。你的猎物在动,很快。”女人居高临下的声音钻进它的脑子里。
它烦躁地踢腿,试图摆脱这种控制,但那个冷嗖嗖的嗓音很快就制止了他:“往左才会有水喝。”
大黑狗:“……”
它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狂奔起来,脑袋里的指令越来越快。
“往左。”白千秋的声音也越来越尖厉,“往左!急转,往左!”
大黑狗被她指挥地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终于四根稻草似的长腿再撑不住身体,这只狗身形一歪委顿在地。
白千秋放弃似的失声了。
也不需要她继续报点,大黑狗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知何时起,已经不是它追捕对方,而是对方在追捕它。
“秦汨是通过你来保持联系的?”
金衣道人出现在它的眼前,它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明亮的东西。
大黑狗无力地喘了口气。
“我见过你。”殊无己眉头微蹙,“你叫东东,给我指过路。”
是,是见过。黑狗的喉咙发出一阵低频的震动,你说要给我治伤,然后转眼就忘了。
殊无己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只净瓶,手一挥,瓶中便装满了水,素白的手指轻轻地将瓶子放在它面前。
黑狗有气无力地“呜呜”了两声,两条狗爪扒了会地,才扭捏地用舌头沾了沾水。
殊无己微笑了一下。
卷着黄沙的风令道长袍袖翻飞,金冠蒙尘,他将手按在黑狗的额头上,低声说出了一句让它恐惧至极的言语。
“辛苦你了。”贴在它额头的追灵符闪闪发光起来,它发现它跑过的所有地方都发出淡淡的莹蓝色光辉,“望春。”
大黑狗忽然尖厉地咆哮起来,然而在它有所举动之前,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插进了地下,它走过的每寸土地,都被滔天的气浪掀起,不管是白胡子老头还是泉水边梳头的女鬼都被巨大的震动掀至空中,整个空间都像被压缩了一半訇然坍塌。
“多亏你下在我魂魄里的毒。”殊掌门声音平静地说,“否则你变成这样,要追到你也没这么容易。”
大黑狗神魂俱裂,它想念咒逃跑,但它被剧毒蚀染的魂魄已经不足以再维持人类的身体了,自然也无法发出言语,它的伤痕自始至终从未愈合过。
就在这惊变的一瞬,所有人或自愿或被迫地从隐蔽之所显形,肖紫烟瞅准时机,按下手中的钥匙扣,天地之间瞬间化为一片漆黑,像是所有的风沙、造景都没有存在过一般,吸去所有光线的穹庐倒扣在众人头顶,把剩下的八人卷入一方寂静的斗兽场中。
黑暗持续了十秒钟左右才开始退去。
“比赛才要开始呢。”肖紫烟站在殊无己旁边,黑墨镜和王老君蹲在地上,互相治疗着刚才诱敌所受的外伤。
秦汨则面色冷沉地站在竞技场的另一端,他的人站在他身后,另有一条狗,已经完全进入了应激状态般,急躁地在中线附近痛苦地徘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