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作者:
文元党 更新:2025-11-04 18:03 字数:2977
“你不回去看看吗?棺材封的太死了。”
祁承玉的心力一下散了。
祁元祚慢慢退后,毫不留恋的离开。
留下反复挣扎的庸人。
理性让祁承玉不要相信,但他早已没了理性。
祁承玉一辈子都在打一场没有胜算的仗,他一直在等某个人宣判他的死亡。
六年中大当家每次从‘睡梦中’醒来,都是祁承玉死刑的延期。
啊,又活了一天。
他不肯承认,自己早已是感情的败寇。
他觉得自己像街上的流浪狗,死缠烂打得到了施舍,瘸着腿蹒跚离开,羞耻而卑微的情绪淹没了他,通红的眼睛硬是不愿挤出一滴眼泪。
好恨啊……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祁元祚。
大皇子长久驻足,他原以为自己会得意高兴,这可是老四啊,被灌酒灌的吐血,也会咽下去将他们喝趴下的疯子。
可是他不止不开心,内心还很沉重。
他好似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卑微如狗也要来讨要一个答案。
老四似乎如愿了。
他呢?
“大哥?”
身后传来呼喊,大皇子忙转身跟上。
他问了个逾越的问题:“他向你要什么?”
“一个答案。”
“你给了吗?”
“为什么不呢。”
大皇子心涩,那我呢?
我的答案什么时候来?
*
昨日心神耗费太大,祁元祚没有精力操控分身,大当家一直在沉眠,不料祁承玉反应这么大。
棺材没封死,留了通气口,他稍微一推就能出来。
他得去找祁承玉。
身边的暗卫虽听他的话,更听父皇的话,他不让暗卫追杀,父皇呢?
祁承玉的伤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身后有人,他不敢将危险带回那间小院子。
那是绝不能让皇帝知道的秘密。
他的去向是小环山。
大当家到的时候,黑卫已经打算带走祁承玉去交差了。
庆幸分身不是个活人吧,没有这个金手指,凭祁承玉作死的能力,祁元祚都得栽进去。
以近乎灵异的手段打晕了两个黑卫,他轻飘飘的落在祁承玉面前。
祁承玉靠着树,头发遮了他的眼睛,即使这样也能觉出那双眼睛的凶狠。
祁元祚蹲下身,冒昧的拿个小木棍将他的头发拨开。
祁承玉拽住他的手腕,一口咬上他大拇指后边儿的厚肉。
“别咬。”
牙齿在皮肉上沉沉缓缓,每次收紧都像下了巨大的决心,可偏偏又止在出血的底线。
就这样来回十数次。
好挣扎啊。
最后祁承玉像吐什么脏东西一样把他的手吐出来,躺在地上,空洞的望向天空。
他的灵魂失去了尊严。
他好恨啊,为什么会有祁元祚这样的人?
祁元祚洞察人心但不轻易揣度人心,尤其是祁承玉的,太扭了。
他蹲下身:“上来,天要下雨了,该回去了。”
祁承玉不动,他等了三息。
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似要掐死他。
祁元祚不动如山,正常的背上人,一步步离开。
身后是他们六年前逃亡时暂居的一个山洞。
祁承玉每次生气都要来这里待一会儿。
那只手倒底没有掐下去,手的主人反被祁元祚的云淡风轻气的呕血。
祁承玉的死刑,再次改为死缓,他将永远为不会起伏的黑夜而忐忑。
只有祁元祚可以看到的抽奖,指针缓缓停住,这次的奖品是——灵魂(傀儡)。
*
祁元祚回去没多久天就下雨了。
他喜欢雨天,沐浴,封窗,沏茶,摆上小零食,拿上一本没用的画本,窝在铺的宣软的榻上,身心放松惬意极了。
可惜有三木墩子,不通人情世故,碍眼。
席长松不走,大皇子不走,连刘湖都不愿意走。
前者疑心太子认出了四皇子。
后者好奇心重的冒泡。
大皇子心事重重。
这个时候除了祁元祚没人有闲心。
鸿门宴的请帖发出去了。
周府一片哀痛,苏州城议论纷纷。
杨府死寂,墨坊蓄势待发。
齐帝,他头疼。
一头疼就想找儿子。
但找了只会更头疼。
孩子大了不由爹,齐帝能怎么办?
他只能做好为儿子兜底的准备。
三万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七天后的宴是什么宴,有脑子的人心里都有数。
第216章 难堪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大皇子的心也淅淅沥沥的不宁。
老四没死,老四来了江南。
太子知道老四在江南。
再大胆想象一下,老四这几年一直活动在太子眼皮子底下。
六年前景德园一次,这是第二次,老四对太子是个显而易见的威胁,太子行事果断,常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偏偏对老四心软了。
今日太子表面不近人情,但为老四接骨,又放他走,已然是温情流露。
为什么?
老四这个疯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来求死,最后关头又不想死了。
太子给了他什么?
是的。
大皇子在意的是太子给了祁承玉什么,才拴住了这条疯狗。
他在江南有些人,本来是为了找姜瑶和监视司马家的,找了这么多年也没线索,大皇子怀疑姜瑶早被太子暗中解决了。
如今江南局势将成,大皇子动了心思,他想知道太子这几年在江南的做了什么。
席长松想试探太子对刺客的看法
“二哥,那刺客既然露了真容,不如我为二哥彻查一番。”
祁元祚捏着一块春华糕,酥甜又带着茉莉花香,他小时候喜欢用春华糕磨牙,长大了喜欢啃春华糕消磨时间,唯一的不好之处,此点心如桃酥一样掉渣,还染的手油油的。
做春华糕最拿手的老师傅在宫里,此行没有捎带,在江南找的这位,做出来的味道差了点儿。
雨天就是祁元祚的安抚剂,席长松非要在他平和的时候往他眼里洒沙子,忒烦。
祁元祚竖起一根手指:“嘘。”
丝苗移步过去,压着声音道:“四殿下,太子殿下今日不想谈论杂事。”
她从殿下小时候就伺候着,自然十分清楚太子殿下的习惯和喜好。
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她看着都为太子心疼。
席长松沉默一息,行礼退下了。
刘湖也不好多留,大皇子也乘雨而去。
祁元祚一概不理。
有人乘雨而去,就有人乘雨而来。
来客是位海棠花似的姑娘。
太子殿下不舍的放下话本,用湿绢擦拭手上的油渍,擦完了还要用香胰子再洗一遍手。
告别他安逸的小窝,去与俗事拉拉扯扯。
甘兰棠在西厢等了一会儿,门口光线一暗,她立刻起身迎接。
丝苗发觉这位姑娘看太子的眼神更明亮了。
少女的爱慕,如此的明显。
她又去瞧太子,平平淡淡,不见心动。
丝苗不由得叹气,甘姑娘已是天下少有的高贵女子,奈何殿下是大齐举国之力养出来的金龙。
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在承祚殿库房吃灰,龙椅嘴里的金珠是平日投掷的弹球,御案是翘脚的板凳,玉玺想拿就拿,龙袍是便衣。
别人还在‘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翻手云覆手雨,压得了公卿,辩的过皇帝。
宫里的下人捧着,龙椅上的陛下顺着,朝堂的大臣敬着,底下的庶民拜着,就连敌国皇子也服着,这样的人,哪看得上一个人的爱慕。
这样的人,只会对‘爱’习以为常。
丝苗竟一时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抓得住太子的真心。
反正不会是甘姑娘了。
“今日雨大,甘姑娘怎么来了?”
甘兰棠直白的袒露心声:“想见殿下,便来了。”
如此直爽,是个男人都要心动一下。
祁元祚是男人,但他只当听了句废话。
若接下来的话题都是如此,这场见面无异于浪费时间。
他不接话,甘兰棠后知后觉的升起羞意
“昨日殿下晕倒,臣女担心太子殿下身体。”
祁元祚不咸不淡的回复:“多谢关心,已经无碍了。”
甘兰棠让侍女奉上一木盒还有一香囊。
“这是参玉回命丹,爷爷早年得了两粒,昔日太祖因劳累心脉痹阻昏倒,便是此药救回的。”
“还有一香囊……”
甘兰棠声音小了很多:“里面放了清心提神的东西。”
太子衣上香清淡,香囊她也选了味道淡的,人只会在低头的时候闻到一阵阵枳壳的酸甜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