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作者:
文元党 更新:2025-11-04 18:03 字数:3057
林定尧尸体火化下葬那么快,他即便知道不对劲儿,也有心无力。
后来女儿归家,抱着他痛哭失声,说女婿收了个白眼狼学生。
司农卿猜测女婿的死,定有司马徽推波助澜。
只是他隐而未发。
直至如今。
“能教出卢芝,司农卿定也是个清正之人,只是听说您老私下与司马家相交甚好。”
“往苏州运送化肥的船帮以及交货签收人都是卢芝负责,这么多年,孤却从未听卢芝说过苏州的化肥价格比官方定价高出三倍的事。”
“更不知道运往苏州的化肥竟被五姓联手垄断。”
“是卢芝瞒了孤,还是船帮糊弄了卢芝?又或者,有人插手其中瞒天过海?”
“您觉得呢?”
司农卿冷汗涔涔,他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被祁元祚一手托住
“站着说,卢大人膝盖若沾了泥水,外人还以为孤以势欺人呢。”
司农卿心死如灰,在女婿坟前,太子又提女婿的死亡疑点,又说他与司马家不清不楚,又说船帮之事,摆明了是点他为人不正,与仇人为伍。
若他继续瞒着,不仅愧对林定尧更要连累卢芝被太子迁怒。
司农卿不敢赌太子查到了多少,无不悔恨的交代:
“太子殿下与芝儿初成立瓷坊时,银钱紧缺,臣为了补贴家用收了司马家的贿赂,谁知道是司马家贪墨下的贡品,从而落下把柄,后来才不得不为司马家压下化肥之事。”
“殿下!此事与芝儿无关,他被我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啊!”
司农卿只为司马家办过一件事,对他来说不过是插手儿子负责的船帮,改变一下交货对象。
举手之劳,一句话的功夫。
却是这一句话,让苏州城的土地兼并速度比别的王朝快了十倍不止,化肥诞生才三年,苏州城的佃农比三年前多了三倍!
苏州官府向中央报的收成是用过化肥增收后的收成,中央索税自然也是在增收后的粮食产量上计算。
实际上呢,百姓根本买不起化肥,他们的收成还是没用过化肥的低收成,官府不顾百姓死活强收高负担的赋税,百姓交不起,便卖田卖宅卖人,济世的化肥成了世家手中敛地的工具!
只因司农卿的一句话。
祁元祚立在细雨中,对比司农卿浓墨重彩的悔恨,他的情绪冷淡如雨露。
“若是杀人偿命,你该死。”
“若是以律法公断,你当流放。”
“但听说司农卿大人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从地方官历练而来。”
司农卿苦笑:“臣曾任长沙、武陵郡守,后来做过巡按御史,太祖生前将臣调回长安,升任大司农卿,辅佐先帝。”
至此,祁元祚道出了约见他的目的:
“江南的天不会因为苏州一地而清明,不知卢大人是否存有三不朽之志。”
立功、立德、立言。
德有亏,言无才,只剩立功还有机会。
司农卿明悟,太子想让他留江南做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下半辈子他的任务就是和江南世家磕脑袋斗狠。
苏州百姓因他而家破人亡,他就该用余下的生命杀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豪绅世族将功折罪。
若他不愿,只能流放去苦寒之地,孤老一生。
司农卿大拜:“臣若能将功折罪,定不负殿下所望!”
祁元祚意味不明的暗示:“卢芝是孤的朋友,林安虽小,但他是林大人的儿子,日后定有林大人风骨,他们两人会是齐国英才,司农卿尽管放开手去做,你的儿子和外孙,与你同心同德。”
司农卿脊背一寒,一下明白太子让他将功折罪的真正意义。
他再怎么贬职也是来自长安的京官,有他坐镇,江南的大小世家都得掂量掂量。
若他像林定尧一样不明不白死在江南,老子死了来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外孙。
太子是打定主意用卢家男儿的命做铁锹,撅!也得把江南撅干净!
司农卿为太子心计胆寒,更加不敢有异议了,与太子分别后,立刻觐见陛下请罪。
齐帝要重用卢芝,有这份考量,便不打算将司农卿流放,对方又主动认罪,罪减一等——贬官。
司农卿提出留守江南,继续清查将功折罪,齐帝便应下了。
——贬为湖州郡守。
司农卿走后,祁元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齐帝身子未动,余光微瞥
“满意了?”
“又立绣衣使又留司农卿,打定主意不消停啊。”
“说吧,下一个想办谁。”
祁元祚正模正样道:“治粟内史。”
齐帝只随口一问,没想到太子真敢答,揪下一颗葡萄朝他砸过去,笑骂:
“得寸进尺。”
祁元祚反手接住,放鼻尖闻了闻,很新鲜。
塞嘴里嚼吧嚼吧把汁水吞下。
“父皇应不应嘛?”
齐帝思索片刻:“治粟内史可以撤下去,但不能由你动手,等回长安父皇给你拨弄拨弄。”
当年治粟内史在他生辰宴上献舞妓,表演了一场射舞,齐帝膈应到现在,他自诩正大光明才没给治粟内史穿小鞋。
而今治粟内史与其麾下大农丞贪墨盐铁,太子不想留他,他就留不得。
祁元祚听他应了,放他御案上一物什,biabia溜走,还不忘拉着声调:
“多谢父皇~”
“有劳父皇帮我扔了。”
齐帝打开太子丢下的手帕,定睛一瞧
葡萄皮。
齐帝眼睛一瞪:“岂有此理!”
“你的礼仪呢?!”
这话落入祁元祚耳中自动翻译成
——你礼貌吗?!
彼时祁元祚已经溜到了门槛,一个拐弯不见了人影。
谁让你扔带皮的,略略~
第238章 回宫
从七月梅雨消,到九月深秋,两个月时间,苏州一切步上正轨,刘湖与尹守知共同上奏了一篇《奴人诉》。
——一纸奴人契,代代无人声。
在苏州引起传唱。
大齐律法在‘奴隶’一章重修。
奴隶终于有了基本的人权。
只要不是打上罪名的官奴,奴隶所生子女不再是奴隶,而是良籍,可以分地、科举,享有平民百姓的一切权益。
至此终于可以告慰平文馆自焚舞妓的在天之灵……
刘湖因此事名声大噪被外派常州一地做了县令。
同时三十名绣衣使也选了出来。
绣衣使的使命注定让他们颠沛流离。
他们需要一个人为他们坐镇后方,给予物质、精神、兵力、情报上的支援。
齐帝不想太子与绣衣使有过多联系,绣衣使注定会站在朝堂公卿的对立面,若不入朝堂永远这样散着还好,一旦涉及权政,他们必会成为大臣的眼中钉肉中刺,被群起而攻之。
掌握绣衣使的人可以是皇帝,也可以是孤臣,唯独不能是太子。
关于绣衣使的首领之位,齐帝与太子商量,祁元祚给了他一个出人意料的人选。
陆持。
齐帝对陆持印象不深,他总觉得这人智力中规中矩,能力也中规中矩,品性也中规中矩。
怎么看都不出彩。
事实也如齐帝所想,陆持办事的能力中规中矩。
可他有一个优点,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所以懂得放权和尊重他人。
绣衣使出门在外干着刀尖舔血的活儿,不需要一个时刻指挥他们的首领,而是一个可以信任支援的首领。
陆持不用太聪明,不需要太能耐,他只需做好他的后援,要银子给银子,要支援给支援。
陆持跟了大当家多年,最能体会潜伏和传递情报的难处和风险,对墨侠的脾性有明确的了解,对情报线的建立有成熟的经验,他自己的身份也算墨侠的同道中人,更有大当家这份情分,再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恰好,陆持自己也愿意。
很快走马上任了。
他们如一只只暗鸦,领了证明身份的腰牌,沉默着分别,无人知道他们的目标和去向,也无人知道是否还有下次再见的机会。
他们将是这片大地上的清理者,恪守着理想的乌托邦。
上官家和钱家联姻,刘家虎视眈眈联合花、夏、冯三家欲吞并上官家和钱家。
太子在这里,他不敢大动作,藏不住的小心思化作奢侈贵气的丝绸、金线穿在身上,又显在虚伪的脸上。
祁元祚只当不知道。
瓷坊和琉璃坊踩着五姓的尸体稳稳扎根在苏州,日后会挑选深度合作的伙伴,如今他只在坊间挂个名,明面的掌舵人是卢芝。
等他回了长安,再发生什么就只是商战,管他这个储君什么事。
有句话不好听但是真相,只有下面的人斗着,上面的人才放心。
若一个个团结一致争对上位者,齐帝早火烧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