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作者:
文元党 更新:2025-11-04 18:04 字数:3013
因为这是事实啊。
在她因‘师出有名’对太子落下刻板印象,以为他不过是普罗大众之一。
对方却如惊雷一样搅了她平静的生活。
她从小就知道权力的强大,父皇和母后用权力满足自己的欲望。
皇兄用权力巩固自己的统治。
她用权力清除自己讨厌的人。
直到如今,她看到了权力的另一种用法。
以国作赌,以命作赌,祁元祚这团叛逆的火,在狂风中酣畅淋漓的舞动,焚烧她平静的假面,在她死气沉沉的人生中留下烫人的光亮。
他从未给过她承诺,也从未给过她任何安抚。
他做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她只是对方达成目的的途中,随手扶的一株草。
就是这轻描淡写造就奇功的从容,令宝珠公主浑身战栗。
思想的枷锁受到冲击,心底的渴望被勾出共鸣。
就是这样!
合该如此!
这才是权力的主人!
她近乎痴迷的看着最前方的少年将军,千里奔袭、战场回援、两郡鞭笞,祁元祚的强悍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刻进她的心里。
把迷人勾欲的权力玩弄鼓掌,驱驰着这条狗指哪咬哪,所有人都得为他俯首称臣,而非被权力勾出万般丑态令人作呕!
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强大!
绝对的强大!
宝珠公主二十年来第一次生出对一件事物的渴望,她渴望成为太子那样的人,她渴望经历太子那样的人生,她渴望拥有太子的性格,她渴望有一日能如太子一般强大。
而太子就是她渴望的具现。
他是她所有美好幻想的化身。
这怎不令她痴迷、注视、心之所向。
渴望过后便是不被现实满足的不甘。
他让她生出了凤凰的傲骨,觉醒了自由的心脏,却无人给她翱翔的翅膀。
她要回宫了,回到麻雀的囚笼。
宝珠公主忽然羡慕起李归宁。
虽只是七品女官,做的却是朝堂天下事。
李归宁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做得,她这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却做不得。
太后前车之鉴,齐帝不会让后宫女子掌权。
她注定成为不了太子一样的人。
她深深地看着那道背影,一时间竟连自己都不知道怀的是何种感情。
喜欢、欢喜、向往、喜欢。
没有人不喜欢强大的人,没有人能拒绝太子。
反正她不能。
鸾驾后面,是黑色的棺椁,上官元帅的棺材一出现,街道上的欢呼声逐渐淡了,直到长长的队伍消失,气氛才又活跃起来。
祁元祚回朝的消息早有路上驿站、斥候报到了御前,为了减少轰动,小老头只派了鸿胪寺负责迎接。
宝珠公主、他带回的兵甲都由鸿胪寺安排妥当,祁元祚独自去了上官府,与鸿胪寺的人一起安置上官元帅的棺椁。
圣旨和赏赐跟着上官元帅的棺椁一起到达上官府上。
封伯爵,赐号、赐宅子、赐地,赏赐如流水,齐帝在这上面,一向大方。
上官府上的人早早收到消息,披麻戴孝以待老爷遗体。
祁元祚安置完棺椁,上了一炷香,才回皇宫。
皇宫的东门关闭,祁元祚没走出两步,一抬头,道路的尽头一个黄色的身影不知道等了多久。
祁元祚心一热,脚下速度不自觉的加快,快到中途,直接跑过去,临到跟前,脚步收紧,矜持的站在两步远处。
祁元祚在齐帝跟前转了个圈,朝他炫耀身上的盔甲
他特别满意这身盔甲,每次穿的时候都要欣赏好一会儿,只是爱面子,不好跟别人蛐蛐,现在到了齐帝跟前,第一件事就是跟齐帝炫耀炫耀。
看!靓不靓!
祁元祚叭叭道:“父皇,孤把盔甲开了个光!到时候就挂你床头,孤走后留给你睹物思人。”
齐帝本还做着冷脸,闻此言嘴角一抽,不顾形象的脱了鞋子就打
“开光?我看是开了血光吧!”
“千里奇袭?”
“战场先锋?”
“手持国玺鞭打人?”
“朕就是这么教你的?你是没爹吗?屁大的事都忍不了!你在前面打的够猖狂,朕还没死呢!”
祁元祚在齐帝脱鞋的时候撒腿跑了。
齐帝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袍子一撩,手抓着比脸还大的鞋,在后面库库狂追。
“你给我站住!皇宫内院,朕看你还能往哪跑!”
“你个小鸡崽子,还有脸给朕炫耀,朕穿甲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呢!”
祁元祚心里蛐蛐,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孤的面子往哪搁?
他不仅不站住,还要还嘴
“父皇!你小心着老胳膊老腿儿,万一跑伤了,孤就要成为不孝子了!”
齐帝:“你早就是逆子了!”
“朕今天不打哭你,朕就是你爹!”
肥公公忙挤进去劝架
“陛下!太子殿下年幼,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
“打疼了还是您心疼不是?您就给殿下一个机会!”
齐帝:“你别管,朕今天非得打他一顿不可!”
四十五码的大鞋,隔着几十斤重的盔甲,在那里大起小落的‘打人’。
肥公公都不好意思说:给您个台阶您就赶紧下吧!天底下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配合您玩儿这么幼稚的游戏!
就那力道,光着屁股碰上去都是挠痒痒!
第287章 雏龙道,社稷枪
在肥公公‘辛苦劝说’下,齐帝终于松了口。
为了给小老头台阶,祁元祚早爬树上坐着望风了,不然鞋落在身上压根儿不疼,他演不出求饶的样,小老头就得挂不住脸了。
齐帝撸袖子插腰:“我大齐的武安君!没听见吗!快给朕下来!”
他朝上面喊完还得装模作样教训肥公公
“都是你惯得!要不是你拦着,朕今天非得抽哭了他!”
祁元祚从槐树枝上一跃而下。
齐帝嫌弃的锤了他一拳
“臭小子,一身灰,离了宫过的像个乞丐,快回去洗干净了再来见驾!”
祁元祚也早受不了身上的粘腻,从盔甲里边掏出一封信,塞到齐帝手中
“小六给的,父皇慢慢看,儿臣先去沐浴更衣。”
离开一个月再回来,连祁元祚也免不了生出倦鸟归巢的安逸,兴趣一起,踩着九曲回廊的栏杆,歪歪扭扭蹦蹦跳跳的耍宝。
蹒跚学步的娃娃闪入脑海,头上乱七八糟的犟毛变成了规规矩矩的高马尾,雏鸡的绒毛变成了浴血的盔甲,臂骨拉长,腰身抽条。
幼时在平地上都走的磕磕跘跘的幼崽,如今踩在圆滑的木栏上也不会摔倒。
这就是时光啊。
“武安君……”
齐帝低声重复了几次,抑制不住的骄傲自嘴角上扬。
他又想起了灵觉寺老和尚的谶言:为光为武。
他的麒麟儿,日后是个武皇帝啊。
齐帝一边笑,一边拆开手上的信。
本以为是六皇子吹捧拉家常的信件,看完里面的内容后,齐帝脸色倏地的阴了。
他决不允许宝珠公主成为豚儿身上的污点!
齐帝看完把信一撕扬在了水池里,招人传膳,晚上父子两人要秉烛夜谈。
这是一个不眠夜。
大齐最尊贵的父子,坐在一起畅谈天地,交流国策、家话。
雍容华贵的公主在宫里弹着一曲奇特的小调。
宫外跟随车驾回程的李归宁捏着一支毛笔,奋笔疾书。
她的日记被太子拿走了,但边关所见,今日所见若不记下来,便是一个笔者一生的憾恨。
——德乾十五年,六月十三日,晴
太子拿走了我的笔记,我听到了战争的号角,我知道,齐史上的推北山战役即将拉开序幕,毫无疑问,这位年轻的太子即将走出他的传奇。
——德乾十五年,六月二十六日,晴
仪仗动了,仪仗落了,仪仗稳了,一战封君。
祁承玉模仿着日记格式,一字一句写下:
——德乾十五年,七月十日,晴
武扬威,文安邦,驱鬼吞神雏龙枪,绣香帕、梦美郎,金甲羞红装,问谁家儿郎,雏龙道上讳‘白王’。
这首《白王》是前世颇为有名的一首小词,写的正是太子送和亲公主回长安的场景。
人真的很奇怪,太子在时,他的七情六欲都被祁元祚挑拨着,日夜不宁。
如今知道身边是个假货,他反而平静了,平静到愿意拿起笔写上几个字打发时间。
这放在以前,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看完了这本日记。
日记的作者是——大齐汉人李归宁。
汉,这一个字,又勾起了诸多回忆。
上一世太子想过立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