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129节
作者:陈加皮      更新:2025-11-04 18:21      字数:4086
  令出,冥蝶刺青骤然光芒大放,有暗蝶于光中飞出,展翅罗困住阵内鬼气。蝶翅下原本激烈的鬼气忽而形如飘渺,静静地沉入地面,像是跌进了无底深渊。
  相术以一对一,就够耗费精力,现在是数不清的鬼气,才刚过两分钟,冯渐微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晕眩感袭来。
  未向突破不得,鬼气便集中往辰向闯,冯渐微分身乏术,喝声:“冯式微,去补东南向阵缺!”
  虽然知道他也撑不了多久,但能顶一时算一时,死之前也要拼一把,才对得起地底下的祖宗!
  “哦!”冯式微快步上前,即将踏入东南辰向时,被一把凭空出现的伞给夺了前路。
  那伞周身莹润,发出玉质般的光泽,犹如利器直直插进辰向位的地面,一入阵,就将冲闯的鬼气给震了回去。这是什么宝器,竟能震慑住阴物?
  思绪间,冯式微惊讶地察觉辰向的光芒闪烁起来,连带着照亮未向,与其他六方位逐渐相连。这是什么情况?他惊讶地看向旁边的冯渐微,就见他那便宜哥露出一种崇敬的痴态,望着某个方向。
  冯渐微这人从小不爱跟人亲近,在冯氏老摆出一张木脸,看起来颇目中无人,冯式微还从未见过他这种尊敬到痴迷的模样。
  冯式微顺着冯渐微的目光看去,还未窥到端倪,就被一阵阴风迷了眼。那阴风蕴着强悍的阴力,令人心神不定,胸生郁气,跟鬼气寒冷的物理攻击不同。他更是好奇,正要强行观相,却被冯守慈一声“冯式微退下”给阻止,只好快速离阵。
  冯守慈也看到了那阵阴风,以及阴风落地后的身影,他先结印施了一个助阵术,加速十二辰立阵,然后轻轻一掸衣袖就逼退迫近冯渐微的鬼气。
  而插入阵中的玉伞,竟然真的联通起阵势,一副完整的八卦图绽亮在天门山上。八方位力量终于平衡,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
  面对无数鬼气,冯渐微的平生断魂已到极尽,掐断相术后,他手脚无力地摔倒。卢行歧一个旋身补阵,挥掌用自身阴力阻挡拼死挣扎闯阵的鬼气。
  十二辰阵拖沓越久,鬼门关口的恶魂越蠢蠢欲动,卢行歧抓起冯渐微前襟,将他扔进阵中,厉声命令:“冯渐微,阵势已成,再次立阵!”
  本就失掉力气,冯渐微被扔得七荤八素的,他眩着脑子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站到中位上。
  冯地支也已是强弩之末,但还是撑着替冯渐微驱赶疯狂挣扎的鬼气,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立阵成功,就能解脱了!
  八方位十二人以及起阵的冯守慈冯桥,和候补的冯式微,此时都与冯地支想法相同。快点立阵成功,才能保住鬼门关口。
  于是数道殷切的目光聚集到冯渐微身上,他晃晃眩晕的脑袋,强打起精神,顶着一众凛冽的鬼气托起手诀。
  也许感知到形势不妙,鬼气瘴雾迅速纠集,顷刻间壮大,淹没掉冯渐微的身影,看着就像将他吃掉了一般。
  “阿渐!”冯桥慌了。
  “哥!”尽管平日不对付,但眼看冯渐微被鬼气吞食,冯式微也担忧失措。
  冯守慈冲冯桥摇了摇头,让其不要自乱阵脚,守好本位。他目光矍铄地盯着阵中,眼中期待、相信、担心的情绪交错闪过。
  施平生断魂已经透支掉冯渐微的精力,他此时定然神魂不稳,而立阵需要形魂合一,才能调令阵势。冯守慈明白其中艰难,但刀架脖颈,只能寄希望于他身上。
  在众多殷切的视线之下,一道声音赫然破瘴雾而出:“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元始安镇,回向正道,按行五岳,八海知闻,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十二辰阵,立!”
  立阵瞬间,天门山中金光毕现,泱泱鬼气瞬间从冯渐微身周荡开,被散发璀璨光芒的阵势拘尽。
  围垅屋碉楼的巡查手见天门山上金黄骤现,发觉照在山中的射灯光线变清晰了,他们意识到瘴雾开始挥散,那就代表十二辰阵立成了!
  高墙之上一阵欢呼:“成功了!”
  “冯氏又成功了!”
  冯卜会在庆贺的人群中,听到那个“又”字,觉得尤为刺耳。
  ——
  立阵后,冯渐微就像被抽干了力气,倒在地上。
  “哥,你怎么了?”冯式微赶忙前去扶起他,可他的身体就跟一团烂泥一样,连攀附都做不到。
  冯桥在边上说:“阿式,你就受个累,把阿渐背下山。”
  “啊?”冯式微不太情愿,关隘古道崎岖,让他背不得累死。
  冯守慈瞪过去,“你哥今晚出了大力,你一个候补的什么忙都没帮上,背他下山很委屈吗?”
  冯式微闭了嘴,乖乖答应,蹲下拽过冯渐微双臂,将人背了起来,“父亲,那我们可以下山了吗?”
  冯守慈压了压手掌,意思再等片刻。
  冯式微表面“哦”了一声,心底叽歪:早知道让冯渐微先躺一会,现在背上来,什么时候才能下山?
  卢行歧在收蓬山伞,细心地拨掉伞面的尘土,冯守慈走了过去,朝他拱了拱手。腰弯得够低,诚意倒足。
  “谢门君今晚襄助,冯某感激不尽。”
  “不谢,只是顺手。”
  顺手的事,对冯氏来说却十分困难,差点失败,可冯守慈不觉得卢行歧傲气。卢氏一门的术法高深,确如传闻所言,这位更是能耐,以阴身施正阳术法,古往今来都难见其一。
  冯守慈再拱了拱手,虚心请教,“门君,我有一事不明,你手中的宝器是什么来历?怎么能跟阴阳玦的力量联动?”
  冯渐微也好奇,拍打冯式微的肩膀,让他近一点听。冯式微扁嘴不乐,但仍旧照做,背着他靠近。
  卢行歧转腕背手,将蓬山伞收在身后,阻挡住冯守慈显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这伞名唤蓬山,是用远古撑天石的蓬山石而制,与阴阳玦同出一系,可以激发出阴阳玦的能量。”
  冯守慈急声,“那它是否也同阴阳玦一般,可镇鬼门关口?”
  听到这,冯渐微算是明白了,老头早就知道阴阳玦遗失,估计十方阵能立起来,依靠的是阴阳玦剩余的加持能量,他用十二辰阵效仿,抱的是侥幸心理。
  虽然刀架脖子上,不得不为之,但冯渐微还是对老头越来越生厌,这么重要的事不与自己商量,瞒着用阿公的名义哄他回来,一起背这罪名。
  “同出一系,不代表效用可共。”卢行歧淡声,打断冯守慈的冀望。
  冯守慈失望地低了低眼,而后道:“为感谢门君,我冯氏可备上厚礼,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供品或是其他的什么。我冯氏若没有,也可以出外寻。”
  卢行歧闻言挑眉,打量着冯守慈,眼中意味,似在判断什么。
  冯守慈心一凛,以为他要提那个要求,正准备先把答谢道出,却听他说“不需要”。
  卢行歧不要,冯守慈也不敢接受,就怕他日后提出为难的要求,“门君……”
  “好了父亲!”冯渐微开口打断冯守慈,“就按你平时的作风,给他金条感谢吧!”
  鬼要金条做甚,冯守慈自然不信,还要再说:“金条恐怕不成……”
  冯渐微却道:“怎么不成?他既无所取求,不若投其所好。”
  “成,那便如此罢。”卢行歧爽快应声,一阵阴风卷过,就失去了踪影。
  冯守慈百思不解,“这门君要供品兵马都好说,黄金用来做什么?”
  冯渐微不想跟他废话了,指挥冯式微带自己下山。
  ……
  冯氏队伍得胜归来,冯守慈动作也快,准备好金条,让送去客人所住院落。
  晚上十点,活珠子捧着一个木盒到闫禀玉他们住的院子。
  禁制解了,阴风瘴雾消散,月光挥洒,夜空星辰闪烁。
  一切恢复正常,双生敕令出来活动,闫禀玉在跟滚梦萝打视频,弄璋握珠偶尔飞过,滚梦萝好奇那是什么。
  很多事闫禀玉都没跟滚梦萝讲明,包括契约和与滚氏的牵扯,她打哈哈道:“那是我网购的玩具,可以飞的小人儿。”
  滚梦萝不疑有他,“这玩具挺阴间的,你少买点这种吧,别像前月那样半夜捡钱撞鬼。”
  那时撞的鬼此刻正端坐房内,闫禀玉笑笑,说:“没事,现在是鬼怕撞到我。”
  毕竟她手握追息蛊和沉冥蛊,对付一两只普通鬼,还是有信心的。
  始作俑者的卢行歧一回来就在画符,执笔勾朱砂,坐着一个小时都不挪地。偶尔听到这些趣言,不禁弯了嘴角。
  闫禀玉的房门开着,里头传出笑谈声,听着和谐欢乐。活珠子一踏入院,就见房内双生敕令在追逐打闹,闫禀玉趴在桌面不知跟谁视频,时而笑声,对面卢行歧低首执笔,安静地处在温馨的热闹之中。
  十二辰阵艰难成功,冯氏还处在劫后余生的侥幸中,围陇屋内气氛僵硬。而眼前这副和睦相处的画面,让活珠子有种时光静好的感触。
  “三火姐。”
  “咦?阿渺你怎么来了?”
  闫禀玉的手机一晃,照到活珠子,视频里的滚梦萝眼睛一亮,好一个病弱美少年!
  活珠子迈步进屋,“来给你送东西。”
  “哦。”闫禀玉有事,转头跟滚梦萝说下次再聊,滚梦萝挤眉弄眼,话里话外想要活珠子的微信。
  闫禀玉差点忘了,滚梦萝就好这挂清瘦病弱少年,她小声警告:“人家才十八岁,太小了。”
  十八岁好嫩啊!姐弟恋多好吃!滚梦萝更来劲了,在视频里给闫禀玉比了一个势在必得的手势。
  闫禀玉哭笑不得,直接给这个大色迷挂了视频。活珠子送的是个木盒子,摆在桌面,她问:“冯渐微送的吗?这里面装着什么?”
  “不是家主,是我们大老爷。”
  “我和他不熟,送我礼物做什么?”闫禀玉狐疑地拨开木盒,一阵金光晃眼,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百克的金条,且有三根!
  “不是,这、这、这是黄金诶!不是什么裹着金皮的巧克力,阿渺,你不会送错了吧?”闫禀玉太惊讶,话都磕巴了。
  活珠子:“大老爷亲自交待的,指名道姓给你。”
  “为什么?”闫禀玉稀里糊涂的。
  活珠子说:“大老爷给我木盒时,只说了句‘投其所好’,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或许对冯氏来说,金条跟白菜一样,闫禀玉是爱钱,但这也太贵重了,说什么都不能要。她将木盒推回去,“这得值几十万,太多了,你拿走吧。”
  活珠子只是奉命行事,送不出去回头还得挨冯卜会讲,他想劝闫禀玉收下,“三火姐……”
  突然,一双染了朱砂的手进入两人视线,将木盒纳入掌中,瞧了一眼。
  “这确是给你的。”卢行歧不知几时收了符笔,将木盒转交到闫禀玉手里。
  金条沉甸甸地坠着闫禀玉的手,她实在恍惚,问他:“为什么?”
  “我协助冯氏立十二辰阵,这是酬谢。”
  “那也不是给我的。”
  “冯阿渺不是转述了么,”卢行歧一字一字笑言,“投、其、所、好。”
  第99章 你为何不趁此夺回家主之位?……
  投、其、所、好,闫禀玉琢磨着这四个字,回视卢行歧,他容色愉悦,目光中流露出微微上扬的得意。
  听他所言,他知晓冯守慈指名道姓送酬谢给她这回事,这个投其、所好,是他授意,或同意的……
  得意什么?臭屁啥呀?像只开屏的孔雀,闫禀玉可不会扭捏,她大大方方地跟他道谢,接受金条。
  “谢谢啦,卢、行、歧。”她也学着他一字一字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