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
糖罐本罐 更新:2025-11-04 19:04 字数:3143
“……魇术?”
祁冉冉皱了皱眉,
“是那个几十年前就被明令禁止施行传承的神秘术法吗?”
魇术始于前朝,起初只是用于祭祀占卜,后又渐渐发展为通过梦境对人施加影响。这术法原本极为盛行,只是先皇在位时期,上京城曾因魇术表演而生过一场大型动乱,致使圣人特地出榜颁布禁令,魇术也随之趋向衰退。
“可是现今上京城中擅长魇术之人,提着灯笼找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找出一个来。我们要离京吗?”
“倒也不用提着灯笼去找,眼前便有一个。”元秋白突然鬼鬼祟祟地朝窗外瞥了一眼,“堂妹,我就会。”
祁冉冉顿时一愣,“你会魇术?”
“对,准确来说,不是我会,是我娘会,我从前只是稍懂皮毛,最近因为喻长风才开始悉心钻研。”
元秋白压低了声音,见她一脸震惊,又略显无奈地摊了摊手,
“堂妹,你不能真以为我外祖父家之所以能与天师府有所渊源,靠得只是那一点药材路子吧?”
这讯息来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处情理之中,祁冉冉微张着嘴自行消化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才又道:“那堂兄还在顾虑什么?”
“问题就在这儿了。”元秋白叹了口气,“我没经验,怕一个不小心把喻长风治死了。”
祁冉冉毫不犹豫,“要不然先拿我试……”
“你可消停点吧小祖宗。”元秋白压根儿不给她机会把话说完,“姑置勿论喻长风这厮必定会与我秋后算账,你们家另一位祖宗的性子你还不了解?我拿你做试验?你看看若青会不会直接用我磨刀。”
“……那你说该如何?”祁冉冉也叹出口气,“总不能不治吧?”
“……”元秋白一咬牙,“堂妹,你若信我,便将喻长风交给我。”
“不拘成与不成,让我放手一搏吧。”
***
直至傍晚时分,喻长风方才完全清醒。
睁眼的一瞬间,昏迷前的记忆顿时如潮涌至冲进脑海,喻长风无意识拧起眉头,须臾之后神色一变,掀了被子就要下榻。
“做什么去?”
始终守在榻边的元秋白伸手将他拦住,转而又取来一碗黑黢黢的汤药,
“先将这碗药喝了,已经放凉了。”
喻长风避过他的手,“她是不是……”
祁冉冉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他不讨人喜欢的点又多一个,知道他身上或许会拖累二人这段感情的点又多一个。
“你说呢?”
元秋白没什么好气,
“惩戒堂的大门都被炸了,她也就是不吃人,不然能直接将你们喻家那位宗老生吞活剥了。”
元堂兄言至此处顿了一顿,许是察觉到喻长风的脸色实在过于难看,便又缓了声音安慰他道:
“没事,你别担心,喻承被唬住了,没敢同她动手,她身上那点皮外伤也是在用黑.火.药时自己不当心弄伤的,我已经给了她药膏,保准连个印子都留不……”
“人呢?”
喻长风打断他,眉心褶皱愈深,
“冉冉人呢?”
“……”
元秋白突然不说话了。
喻长风心下猛地一沉,“她走了?”
“那倒没有。”元秋白急忙摇头,目光于喻长风难得露了形色的面容之上停留一瞬,又慢又缓地叹出口气,“其实你也猜得到吧,她既已知晓了诱发你手臂作痛的根本因由,自然不可能再如以往那般留在你身侧晃荡。”
“半刻之前还在你榻边守着呢,瞧你快转醒了,躲到边厢里去了。”
说罢又将手中药碗往喻长风眼前递了递,
“你先喝药吧,这还是你们家公主殿下亲手熬的,不管你后续想做什么,现在都先将药喝了再说。”
……
上京不若黔州多雨,然今日的雨水却是自午时之后便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喻长风仰头饮尽汤药,垂眸时视线飘远,最终落到了不远处那扇蒙着浅黄丝绵纸的步步锦格棂花窗上。
黔州城的宅子用的也是这种窗棂,那时候每到下雨,祁冉冉便总会开着屋角最边缘处的一扇小窗,一面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迷蒙雨声,一面没骨头似的倚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里的账册话本。
她惯不喜欢梳髻,但凡不需出门,乌黑浓密的一头青丝常常只用一根色泽艳丽的丝绸发带简单束起,可她系发时力道又松,故而每每当她亲亲热热地蜷进他怀抱中时,便总会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偷跑出来,缠到他的指节上,落进他的脖颈间。
喻天师平日里最是沉心静气的一个人,这时候往往都撑不过两息。他会掐着她的腰将人抱坐到自己腿上,爱不释手地捏她的面颊,抚她的鬓发,偏头嗅她,吻她,骨子里那点原始的凶劲上来了,还会勉力克制着力道,难耐又痴迷地张口咬她。
最开始只是咬唇,到后面疯起来了,那便全依齿列自己的意志,将她腰间如云雾般轻软的系带囫囵一松,银白牙尖梭巡到哪里,便在哪里插.下一枚湿.哒.哒的鲜红旗帜。
窗外雨声不断,蠙珠似的雨水将窗下盆栽里的花骨朵砸得东扭西歪,室内的卧榻之上也是同样的乱七八糟,浑然荒唐得没眼看。
但因为有雨幕遮挡,所以过分些无妨,昏乱些也无妨。
……
元秋白那厢已经就魇术治疗一事与他沟通商榷,喻长风面无表情地沉默听着,全程没有应和也没有反对,仿佛初醒之时那个‘形于辞色’的天师大人只是海市蜃楼之下的一场幻景。
元秋白遂又颇为无奈地迭声叹息,
“喻长风,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我不妨将话同你说得更明白些。如今的境况就是这样,你一日不痊愈,祁冉冉就一日不可能无所顾忌地与你朝夕共处。”
“自然,你也别指望靠着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试图来惹祁冉冉心软让步,一样的招数我从前在若青那里使过不少次,但基本没一次有用的,她们姐妹俩都是极有原则、极有主意的执拗性子,你若逼得太紧,保不齐还会适得其反。”
“……”
喻长风还是不说话,抬手按住眉心,浓黑长睫于眼下投出两扇阴沉暗影。
元秋白拍拍他肩膀,“魇术的施行前提是你要安心定志,总归在此之前,你还需要饮几日汤药,接下来要如何做,你自己决定吧。”
第67章 拆屋
雨还在下。
喻长风没提灯也没撑伞, 孤身一人来到边厢,发现厢房之中虽燃着烛火,内里却不见一人。
他转头出去, 自最西边的房间开始依次寻索, 找过一圈后依然无果,沉着一张脸回到卧房,却发现紧挨榻头的几案上不知何时被祁冉冉留了张字条, 上书——不许找我, 喻长风,你乖一点, 好好喝药。
字条上的墨迹还未全干,泛黄纸张间也犹然存有一丝凉津津的氤氲水汽。
可想而知, 这字条是祁冉冉趁他外出之际乘隙放进来的。
她猜准了他外出的举动, 猜准了他外出的时刻, 甚至或许连他搜寻房间的次序都揣测得分毫不差, 故而才能打出这个完美的时间差,在不与他碰面的前提下向他施予慰抚。
喻长风就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理解了郑皇后那些巨细无遗的看管手段——
瞧, 倘若没有与俞家人那份不可斩断的亲缘关系牢牢束缚着她,公主殿下就是可以做到完全不露痕迹的藏踪蹑迹。
他如此想着,信步至衣架边上脱下外袍,又取来布巾认认真真擦干净手,继而捧起那张纸条, 逐字逐句的仔细品读,心头被冰凉雨水洇得潮湿一片, 酸与涩难以抑制地慢缓浮泛,临了,余味却似有若无地渗出些甜。
……
如此这般过了整整两日, 第三日的清晨,元秋白到底坐不住了,就‘魇术施行’一事再度寻上门来。这一次,喻长风望着槛窗之外一闪而过的俏丽身影,终于首肯点了头。
他这厢一旦确认配合,元堂兄便立刻着手进行准备。治疗的过程自始至终都需辅以汤药,而其中又有几味药材千金难求,元秋白为此特地安排了一趟‘归府尽孝’的探看行程,同时又因为担心惹人生疑,不敢拿了药就走,故而还需得在元家住上一晚。
临行前他按着兀自直跳的左眼皮很是不放心地询问喻长风,
“只留你们两个待在宅子里当真无妨吗?要不我将我小堂妹一并带走吧,省得你俩情绪上头闹起来,一个不当心,再把我房子拆了。”
喻长风难得礼数周到地将人一路送至廊下,听见这话后沉默一息,少顷,居然也没直截了当地否定他的担忧,反倒抬起眼来,端着一张无甚表情的俊脸语气真诚道:
“届时我赔你银子。”
元秋白:……?
喻长风对他骤然震惊的神情视若无睹,待目送元堂兄离去之后,府门一阖,信步来到宅院最东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