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三年客      更新:2025-11-04 19:04      字数:3216
  高途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用了几年还算顺手的秘书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沈文琅离了谁不行?
  沈文琅在心里恶狠狠地自我安慰着,试图用“面子”这块沉重的钢板,强行压住心底那股不断翻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悔意。
  妈的,都怪花咏那小疯子,非要演什么“霸道总裁强制爱”的烂俗戏码,烦得要命,现在搞得高途要跟他提离职,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可越是自我安慰,那悔意就越像是生了根、发了芽的藤蔓,带着倒刺,越勒越紧。心口一阵阵发闷,烦躁地扯了扯束缚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结,昂贵的领带被他扯得歪斜变形。
  沈文琅的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自己这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的办公室。
  巨大的办公区,宽敞的会客区,甚至还有一扇磨砂玻璃门隔开的独立休息室,里面配备着顶级按摩椅和一个带淋浴装置、装修奢华的独立卫生间。
  他的视线在那个休息室的门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果断移开。
  _______________
  又一次,电梯平稳下行。沈文琅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都是因为高途!要不是这家伙签得那么痛快,走得那么干脆,自己何至于此!现在好了,堂堂总裁放着顶楼的豪华私人卫生间不用,像个刚入职的毛头小子一样,一天跑八趟楼下公共卫生间!
  电梯“叮”一声轻响,停在了秘书处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一开,属于开放办公区的嘈杂声浪瞬间涌了进来: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低低的讨论声,这一切都让刚从死寂顶楼下来的沈文琅感到一种微妙的、带着烟火气的熟悉感。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复印机墨粉的味道。
  沈文琅板着脸,目不斜视地走出电梯,步伐刻意迈得沉稳有力,仿佛他真是为了解决某种紧迫的生理需求而来。
  然而,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几乎是擦着他的视线边缘,一闪而过,迅速没入了男洗手间半开的门内。
  高途!
  沈文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他几乎是本能地刹住脚步,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嗅到猎物气息的猎豹。
  高途刚才进去的速度快得有点不对劲,那侧脸一闪而过的瞬间,似乎比上午离开时更加苍白?沈文琅的心猛地一沉。
  他屏住呼吸,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迅速而敏捷地贴到洗手间入口旁的墙壁上。这里是视觉死角,从里面出来的人如果不刻意张望,很难发现外面有人。
  里面很安静,只有公共区域特有的、低沉的排气扇运转声。几秒钟后,一阵极力压抑的、沉闷的干呕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撕扯的痛苦,听得沈文琅自己喉咙都跟着发紧。
  沈文琅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缝。
  又是这样!这已经是这几天他“偶遇”高途去厕所的第几次了?最初几天,他像个见不得光的幽灵一样尾随高途来洗手间,心里还在翻江倒海地猜测。
  这家伙肯定是躲在隔间里偷偷联系下家!跟猎头讨价还价!说不定还跟竞争对手吐槽他这个前老板如何如何刻薄寡恩!
  他倒要听听,高途能把自己贬低到什么地步!他甚至做好了冲进去当场抓包的准备。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闷棍。沈文琅突然想起来,高途这样子已经很久了,当初自己问过一句,那人只轻描淡写地说“最近肠胃不舒服”。
  沈文琅当时正被一份漏洞百出的报告气得七窍生烟,随口就刺了一句“病秧子身体,又是哮喘又是肠胃炎的”,根本没往心里去。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普通的“肠胃不舒服”?这都多久了?而且看这架势,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沈文琅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高途刚才进去时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似乎比平时更单薄了几分的肩膀,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担忧、焦躁和无力的火气猛地从胸腔里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又像是被架在文火上反复煎熬。
  他想立刻冲进去,揪着那个倔强的家伙,把他拖到医院去!管他什么离职不离职!
  可脚步刚想迈出去,又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高途平静无波签下离职书的样子,那双干净利落拒绝他所有关心时疏离的眼神,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墙壁瓷砖之间细小缝隙处填补的美缝胶已经逐渐支撑不住,隐隐露出脱落之势。沈文琅却丝毫没注意到他给公司的装修带来的破坏,满脑子都是他现在冲进去算什么?前上司对前下属的“关怀”?人家稀罕吗?万一换来一句冷冰冰的“沈总,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沈文琅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自尊心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踩在脚下碾碎的画面。
  妈的,才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艹!就该让这个呆板的beta吃点苦头!
  第16章 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沈文琅烦躁地又抠了一下墙壁,指甲划过光滑的瓷砖,发出轻微的“滋啦”声。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这个让他浑身难受的地方,洗手间里呕吐和水流的声音似乎暂时平息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秘书处的小李,哼着不成调的歌走了过来。
  沈文琅的身体瞬间僵住。
  走?来不及了。他只能更深地把自己往墙壁的阴影里缩了缩,屏住呼吸,像个真正的偷窥者。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里面传来一阵虚弱的水龙头冲洗声。片刻后,高途走了出来,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额前的碎发被水打湿了几缕,贴在皮肤上,更显出几分病态的脆弱。他用纸巾擦着嘴角,动作有些迟缓。
  “高秘书?”小李看到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你…还好吧?脸色好差啊。”
  高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浮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单薄,“没事,老毛病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明显的疲惫。
  小李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惋惜,“唉,真没想到您真的要走了啊,这以后可怎么办?我们这些下面做事的,都慌得很。”
  压低了点声音,悄悄道,“您不知道,现在好几个部门主管进去汇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触了沈总的霉头。都说你是沈总的‘灭火器’,有你在,沈总那脾气好歹能压下去几分,你这一走…”小李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高途又咳了一声,声音依旧很轻:,“别这么说。工作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沈总…他是有原则的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而且,以后不是有花秘书吗?我看沈总,挺喜欢他的。以后有需要协调或者需要缓和气氛的工作,可以试着请花秘书帮忙,沈总对他,应该…比较宽容。”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轰——!
  躲在墙后的沈文琅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花咏?对他宽容?开什么国际玩笑!要不是自己欠了他一大笔钱加一个大人情,被迫跟着那个疯子演“霸道总裁强制爱”,他沈文琅会把花咏放在身边当秘书?每次盛少游看到自己都是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砂了的样子。
  只要花咏眨巴着那双骗人的大眼睛,对着自己装腔作势就为了刺激盛少游时,他都恨不得把花咏连同盛少游一起打包扔出窗外!
  沈文琅气得肺都要炸了,手指开始更加用力抠着冰凉的瓷砖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甚至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不用照镜子,沈文琅都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狰狞。高途这个蠢蛋!他就是故意的!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诛心的话!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豆腐渣吗?
  就在沈文琅气得眼前发黑,差点忍不住要冲出去揪着高途的领子咆哮“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那个戏精了!”的时候,小李带着点好奇和试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高秘书,说真的,要是…我是说万一啊,沈总他…特别特别想挽留您呢?得用什么条件,您才肯留下啊?”
  这个问题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沈文琅心头大部分的怒火,他屏住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悬在了半空。
  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等待着墙那边传来的答案。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难熬。
  短暂的沉默,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然后,高途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带着一种明显的虚弱,气息有些不稳,却刻意地染上了一层轻飘飘的、近乎玩笑的语调,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层薄油,底下藏着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决绝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