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粼粼嘴甜，前台笑不露齿，“那就先放后院吧，有木头框子，你们放那里，走的时候记得清理赶紧哈。”
  虽然方粼粼很帅很甜，但是兔子很臭，前台小姐姐说话的时候虽然语气温柔，但还是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
  “美女姐姐，你人真好！我回头给你写感谢信！”
  田三谷对田米说：“你这个朋友不错，会来事。”
  安顿好兔子，又安顿好田三谷的行李，方粼粼上手给洗去尘土的田三谷梳头发，抹雪花膏。
  “知道城里人讲究，也想给人留个好印象，多亏了有小方！”田三谷感激非常。
  全都准备好，田米就带着三哥去毛纺厂拜访了。
  田三谷是第一次进城，看到什么都觉得好稀奇。后勤部的小张早早就站在毛纺厂的大门前等候，看到田米一行人，热情地招手：“田先生，您总算来了，贵客贵客！请跟我来。”
  田三谷站在门口就呆了好一会儿，跟小张打完招呼，不禁感叹，“都说城里人有钱，我看是真的，你看这门头多大多敞亮呀！”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柱子，一个横梁，横梁上挂了“周市第一毛纺厂”几个字，朴素极了，但是在三哥看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豪华。
  “小米啊，这几个字上面是不是还带灯的？晚上还会亮吧？咱们油井也算厂区了，现在这也办了两三年了，别说门头了，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这乡下跟城里还真是不好比。”
  方粼粼：“唉，三哥你这就是谦虚了，石油那是矿藏，是国家宝藏，怎么跟毛纺厂不能比了呢？再说了都是工厂，都是咱们工人劳动的地方，只是地理位置不同，景观不一样而已。”
  “对对，小方说的对，我也就是出来见见世面，看看这市里的厂，跟我们田家村的厂到底有啥不一样。”
  几个人朝里走，走着走着，田三谷突然：“哎哟哎哟。”
  方粼粼问：“三哥咋了？”
  田三谷指着旁边的绿化说：“这蔓长春花，咋种在这儿了呢？最近天气很干燥，要给他们洒点水，要不然啊很快叶片就黄了，全蔫儿了。你看看这旁边种的是粉花绣线菊，这两植物都是特别需要水的。这天儿啊，一定要早晚各浇一次，确保泥土皮面上是湿润的。”
  小张呆了！呆的时间比刚才田三谷呆的还长。
  “难怪我说这植物怎么越来越蔫巴了，原来是水浇少了！我还以为我一天一次浇多了！”
  方粼粼：“张叔叔，你一天浇一次已经很勤快了！我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要浇两次的植物。”
  田三谷：“周市跟田家村的气候差别不大，我们村里的土地都是常年湿润的，有河流，水坑。”田三谷环顾四周，“这场区里好像没有活水，那就要人勤快点，保持湿润。”
  “我知道了，三哥到底是田家村来的，就是不一样，对这些花草植物真了解。难怪田米同学也那么优秀呢，原来是家族遗传的呀！”
  小张几句夸赞搞得田三谷都红温了。
  到毛纺厂领导的办公室，听说田三谷过来，早早的就在办公室候着了。门前特意围了一圈木栅栏，让田三谷和方粼粼先把带来的兔子放在里面，“哎哟，这兔子真白，养的真好，难怪剃下来的毛成色也特别好看。”
  “您就是田米的哥哥，田三谷吧。你好你好。”厂长特别热情的跟田三谷握手，一车间的车间主任也排在厂长后面，与田三谷紧紧握手。
  “听说您要来，厂领导特别重视，说一定要来见你一面。”
  “我还有其他的工作，长毛兔项目的安排，您就跟我们一车间的小梁商量，小梁全权代表我的意见。”
  厂长说完就离开了，梁主任和自己手下一个助手很热情的把田三谷田米和方粼粼一起招待进了办公室里。
  “其实之前田米同学带来的毛线，我们找专家研究过了。线的质地非常细腻光泽，也特别好看，专家都不敢相信这么优秀的品种的长毛兔就是咱们周市下属田家村能产出来的，我想肯定是因为田先生您对长毛兔的养殖非常在行。非常期待能来给我们介绍介绍经验。”
  “养兔子我也不是特别强，只要他们白白胖胖就行。平时搁家也没那么多田里的事儿，就顺便养养，给它们吃谷子，吃玉米，有啥吃啥。平时生活也不用我操心，都住在窝棚子里，我就给它们打扫打扫卫生，拾掇拾掇粪便，您这让我介绍经验，我还真没啥经验可介绍的。”
  “田先生，您别着急，也别谦虚。我们毛纺厂啊，其实不仅做羊毛制品还做一些羊毛蚕丝产品，我们自己也有属于自己的养殖车间，所以呢，对于圈养动物，我们还是有一定心得的。当我们看到您养的长毛兔，虽然您很谦虚，事实不可否认，长毛兔养的真的是非常好。您口中的帮它们拾掇拾掇粪便，给它们喂点谷子，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其实里面大有学问呢！比如说，谷子是什么？谷子生长在何处？成分与其他谷子有何不同？又或者说，收拾粪便清理窝棚在什么时间点？温湿度环境如何？每一项里面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细节，这些都是我们想要跟您学习的珍贵经验。”
  田三谷迷糊了：“我听我小妹说，你们是希望长期收购我养的长毛兔，可是我听下来，在毛纺厂可以自己养殖，至于什么环境温湿度？我都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呀。或者你们去田家村，我带你们去看。”
  车间主任哈哈笑了起来，看了看田米，认真的回答田三谷：“田先生，您跟田米说的一样，特别朴实。看来我们的合作对象没选错。”
  田米和方粼粼对视一眼，笑了笑。
  “我都跟领导申请好了，您养兔子的经验心得，还有刚才我说的那些给兔子吃什么怎么保持兔子的生长环境？这些东西，争取到您的同意以后，我们都会事无巨细的详细记录，之后由田米同学代表您去申请专利，然后您作为此项专利的持有人，技术专家，再跟我们毛纺厂合作，咱们一同把兔毛这条产业线搞起来。”
  “啥意思啊？”田三谷听的有点懵。“你们不要我的兔子？”只要我的技术？刚才你叫我什么？专家？专家不都是来帮田家村的吗？我怎么成专家了呢？”
  第109章
  “田先生，我觉得你也不必过分谦虚，其实我也是乡下来的，我父母啊，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我也是从小在农村长大，后面读了书才出来，所以呀，我特别了解咱们农村人，咱们农村人最大最鲜明的一个特征就是谦虚，总觉得自己不如城里人，其实啊，我现在我在城里待了这么多年，我悟到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根本不能简单的划分成城里人或农民。几千年前咱们的祖先那些古人，茹毛饮血，山洞求生，咱们所有人都是那些人的后代。后来慢慢发展演变，有些地方有了城市有些地方变成乡村，地域不同而已，人的本质还是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生长环境，会造就一些差异，但绝对没有谁优谁劣。”
  好在主任正说着，门开了，刚才见过的后勤小张端了水走进来。
  田三谷有些感谢她的到来，要不然主任说的这一大段话，他都不知道怎么接。
  小张把水杯分别放在每个人的面前。
  “田老师请喝水。”刚才在场外听到田三谷对厂区绿化的评价，小张对田三谷的尊敬之情油然而生。“刚走进来听到几句厂长说的话，我觉得田老师您真的不必过分谦虚，就在厂区门口，您对植物的那些细心观察以及如何养护植物所说的那几句知识，明明是随口说的，却已叫我受益匪浅。我终于知道自己负责的园林绿化工作为什么还没做好，不是我不够认真不够仔细，而是我确确实实缺少丰富的经验。这个时候得到田老师的帮助，我觉得自己就像遇到贵人一样，幸运极了。”
  车间主任听了小张的话，哈哈大笑：“就是嘛，光是我在这里说田老师谦虚了，说服力度还不够，小张这个例子不更进一步证明了咱们只是所处的地点不同，身份不同，但田老师有田老师的优势，我们也有我们的劣势。互相学习才能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在长毛兔的养育方面，毛纺厂确实有一些经验，但之前也跟您讲过，我们养出来的兔子啊，还是达不到高质量高标准，所以田先生您那些已经熟稔于心中，在您看来根本不叫经验的宝贵经验，对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啊。”
  车间主任拿出来厚厚的一叠材料。“这些材料呢，就是我们未来的合作计划。长毛兔的养殖条件技术、细节，我们都会配专人陪同您回田家村进行详细的记录，当然我们也会在形成养殖方案之后，在毛纺厂批出专门的空间来模拟养殖。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能自己独立的养殖出达到品质要求的长毛兔。而这份文件最终的定稿，将会由田米代表您发往科学技术的核心期刊，您作为专利的拥有人，对我们提供医学援助，我们毛纺厂只要使用您的方法来养殖兔子。每使用一年就向您支付一笔知识产权费用。”
  田三谷不语，只是一味点头。
  “当然田先生您的条件，您的情况，在您来之前，我也向您的妹妹田米仔细的了解过。在您的这篇专利还没有形成之前，毛纺厂会临时聘用您，按月向您发放工资，每个月的工资跟我们这里的车间工人是同一个水平，45元。一日三餐，可以在食堂。生活起居，我们也为您安排在招待所，所以您可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当然如果您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就现在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着解决。”
  田三谷听的并不是很明白，但是他很清楚，妹妹田米已经帮自己把路都铺好了，他不用搞明白，只要听妹妹的话就好。一开始有点懵，但随着聊天的深入，田三谷脑子里面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
  三谷看了看妹妹，妹妹朝他点头，让他安心。
  他放心的拿起笔，签下了“田三谷”这三个字，这三个字还是妹妹教他写的。
  妹妹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不如意，表面上看起来顺风顺水，万事顺遂，但实际上她一定是吃了不少苦，下了不少功夫，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年不管是妹妹还是他们田家，在田家村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和认可度，都是妹妹一步一步把他们家的声誉做到现在这么高，而这一路走来，妹妹也从未忘记托举家里面的任何一个人。
  田三谷自诩为家里最没出息的那个，除了下地干活，什么也不会，也渐渐把自己的年纪熬大了。
  田三谷在家里，不争不抢，过得一直很窝囊，妹妹却一直心念着他，为他做御寒的棉衣。在他面对机会不敢抓住的时候，妹妹一次又一次的鼓励他，即使到现在，家里每个人的人生都已经步上正轨。只有他像一栋老房子一样破败不堪，但妹妹也从未放弃过他。
  现下来到城里，面对各种各样的冲击，田三谷虽觉得浑身不适，又萌生了想要逃避的念头。但是妹妹眼神坚定，显然早已为自己做好了筹谋，所以他怎么能再打退堂鼓呢？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听妹妹的话。
  签好了字，车间主任高兴的笑了。
  “有您这个专家，我总算能放心了。”
  田米转头：“哥哥您放心，毛纺厂已为你安排好了衣食住行，您什么也不用操心，暂且在这边住下，过两天就会有工人跟你一起回田家村，具体考察咱们家兔棚的情况。他们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了。”
  “大事都干完了，接下来……”车间主任看看田米：“咱们去取兔毛？”
  一行人都走出去，阳光下，兔子们被晒得有些慵懒，但是因为阳光的照射，更显得皮毛透亮有光泽。
  “目前，咱们工厂对于长毛兔的拔毛工作，有两个方法，”主任向大家介绍：“这两位是我们相关的专家。”
  “一个方法是手动拔毛，”专家一说：“长毛兔是一种重要的毛用兔种，毛发的好坏直接影响未来产品的品质，手动拔毛是最传统的方法，首先要把兔子固定好，确定拔毛过程它不会乱动。”
  专家一抱住兔子，轻轻安抚，兔子好像认主了一样，乖乖听话趴在他腿上，专家蹲下来，腿和身体把兔子夹紧，一个手抓住兔头。
  “拔毛一定要沿着毛发的生长方向慢慢拔，力度要适中，太轻了容易失败，太重了兔子会受伤，而且会反抗。如果逆着拔毛，毛囊还会损坏。”
  专家突然一用力，兔毛就下来了，他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兔子，兔子很乖，丝毫没有反抗。
  方粼粼随便拿了只兔子，兔子瞎蹦乱跳，他一个男孩子用了劲居然还控制不住兔子。
  “看来，兔子的心理状态也很重要。”田米打趣他。
  专家二：“手动拔毛优点就是简单，成本低，适用于小规模养殖，但是对于人员要求需要有一定的经验和技巧。”
  方粼粼：“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专家二笑了笑，继续说：“不过现在我们多用机械拔毛，咱们的兔子有可能还要利用，所以我们要活着拔毛。”
  专家带了一个正方形的机械装置。
  “这就是机器，把兔子放在固定的位置，嘴里衔上草，要点也是需要兔子不要动，然后点开始。参数我已经设置过了，根据兔子的体形。”
  专家二按下键，机器开始收缩，然后有剔刀从左右两边伸出来，兔子的毛就剔下来了。
  方粼粼：“这比刚才快多了。”
  专家二：“机器效率是高，但是由于刀片的位置不好固定，所以毛发剃不干净，剔出来的的毛也参差不齐，所以后续就需要我们的技术员再给它设计合适的成为毛线的工艺。”
  田三谷：“不容易。”
  车间主任：“因为咱们还要多次养殖，一只兔子能产好多次毛，所以活体剃毛，如果是最后一次，可以选择窒息后剃毛，那样毛发的留存率会更高。”
  方粼粼：“想不到兔毛产品的产生过程有这么多细节。”
  车间主任：“感兴趣了？小方，以后也可以继承你爸妈的工作，来毛纺厂工作！”
  方粼粼笑了笑：“伯伯真有眼光。”
  专家一：“一只长毛兔的毛发利用次数还是有限的。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到底几次后会影响品质，以及兔子的后续处理问题。”
  车间主任：“至于后续的处理问题，我们之前的羊毛产品，鸭毛产品都是由专业的饲养场处理的，毛卖给我们以后，动物都流向餐桌。不过，兔子的话不太好销售，人民的接受度也不高。田米，听说，你已经有思路了？”
  田三谷不语，只一味懵逼，感觉他们的速度已经远超自己的理解范围了。田三谷还活在车马慢，一天只能干一件事的日子，而其他几个人似乎在聊一些火箭速度。
  田米：“伯伯，之前跟您说的事，您都安排好了？”
  车间主任：“嗯，罐头厂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今天下午厂区正好没特定任务，你……如果能招揽观众的话，就尽情发挥吧！”
  田米：“各位，三哥，如果有空，不妨跟我一起走一趟，我请大家吃个新鲜的！”
  吃兔肉，做罐头，方粼粼觉得田米肯定是要这么干，但是，光想想就觉得不好吃，能有戏吗？
  第110章
  罐头厂，园区中央，空地，平时开集体大会的地方。
  往常，厂里有重大活动，一般都会在这里举行。
  下午三点半，广播里开始播放广播体操，集合的音乐响起来，一些员工会走过来参与。
  活动不是强制的，所以来的人不多，一些员工忙活着工作，听到集合音乐就出来晒晒太阳，多的是继续留守在岗位上的员工。
  田米在园区中心的大台子上，架起了一口锅。
  人陆陆续续过来，不少人都好奇这口锅是干什么的。
  也有人瞄了一眼就开始跟着音乐做操。
  田米不疾不徐，在少部分人的注视下，从篮筐里拎出一只兔子。
  一手抓着兔耳朵，提溜着兔子，一手拿出一根注射器。
  “哎，那人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