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作者:funny2333      更新:2025-11-04 19:27      字数:3099
  他搬出谢泓衣,单烽又忍不住侧耳听,冷冷道:“那有什么难,我抽空去照它一照。”
  楚鸾回道:“单道友也喜欢玉簪花?”
  单烽没回答他,转身向铺子外走去,虽气势汹汹如初,却不免有落荒而逃之意。
  那垂瀑般的花帘被他一手掀开,飞雪在明暗变幻间骤然扑面,他眉头拧紧,却生生止住了步子,回头看向楚鸾回。
  “他喜欢还不够?”
  楚鸾回原本微有戏谑之意,闻言一怔,道:“错了,错了!”
  单烽道:“你又知道了什么?”
  楚鸾回道:“是单兄还没想明白。往事已成定局,与其投其所好,还不如把他恨的东西,连根拔起。单兄,我掐指一算,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单烽被剜中了心病。
  他这阵子频频服饰吐字纸,吐出的大多是些没用的废话,拿红叶寄给谢泓衣,反遭嫌弃。真正的长留誓,却怎么也无法触及。
  长留誓。被他遗忘了的誓言,仍是悬在谢泓衣头顶的刀。
  这个念头一起,他脊骨后便窜起一股极其空洞的寒意。
  ——灾星。
  ——早知如此,就该把你射落马下!
  谢泓衣的话音犹在耳畔,透出浓烈的不祥意味。
  单烽单手抓着花帘,短暂地停步后,便将它一把拂往身后。
  “时间不多?有些东西,也该冒头了。”他不知向谁道,或许是不在眼前的谢霓,或许是十年前的那道孤影,或许是冥冥中的某种天意,“敢搞鬼,就来找我,由我来了结!”
  他心中烦躁不定,看药铺外的飞雪更是刺眼。
  偏偏就在这时候,药行巷的窄街上,竟传来一声响亮的马嘶。
  一匹雪白奔马自转角处腾跃而出,拖着一辆碾香车,车厢破了个大洞,绢布拖了满地。
  车里隐隐可见一道人影,一鞭抽在马背上,一股血虹迸在半空,辣手之下,奔马更是若狂,巷中行人无不畏避。
  天衣坊中人素来对衣料爱惜如性命,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车必然是强夺来的!
  果然,药行巷的某处支巷里奔出一个小童,头上歪戴茉莉花帽,大哭道:“衣裳,衣裳——车你尽管拿,可城主的衣裳!”
  他显然是抄了近道,泪眼朦胧地望见碾香车疾驰而来,竟一跃而出,竭力展开单薄的双臂,去拦那奔马。
  “马儿,快停下,别跟他走——”
  奔马长嘶一声,四蹄俱腾跃离地,在他头顶投落山一般的黑影,车轮却慢了一拍,眼看就要从小童身上碾过。
  单烽眉峰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一闪间,车辕已被极准地一刀截断,整驾碾香车的分量皆疾冲在刀身之上,却不足以激起半点儿震荡。
  单烽手腕微振,小车如鸿羽般轻轻落地,纱帘飞扬,白马却已奔出十余丈不止。
  小童躲过一劫,却收了眼泪,两手抓着车架,叫骂起来:“疯子,背债鬼,烂没良心的!霜绸姑姑好心收留你,还敢抢车!”
  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仿佛终于意识到危机迫近似的,以余光去掠单烽,刚看清那神色,猛地瑟缩了一下。
  单烽维持着以刀身拦车的姿势,半晌,颊边的肌肉突地一跳,如河洪开闸一般,进城以来一直竭力压制的戾气几乎从眉峰间喷薄而出,扑在面前人身上。
  “是你!是你把他弄进天衣坊的。”
  小童终于认得单烽是先前的恶客,虽觉可怖,却忍不住告起状来。
  “你可得评评理!他捻了几天的线,刚被霜绸姑姑夸了几句,就现了原形了,又撞翻了一堆织机不说,还抢了车,车上可是城主刚换下的衣裳——”
  单烽当然看见了。
  碾香车窄小,原本不是供人乘坐的,薛云却屈着一条腿,坐在车中。一袭眼熟的银蓝色氅衣一半搭在他肩上,一半则横斜在膝上,衣袖垂落间,竟缠绵得如拥抱一般。薛云满面皆是偏执迷狂之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眼前的一幕更有说不出的意味,刺得单烽瞳孔紧缩,此先被遗漏的一角忽而明晃晃地翻涌到眼前,一股强烈的直觉催逼着他,直直望向薛云右手掌心——
  又是那一条素白丝绦。
  薛云攥得很紧,丝绦的边缘似乎被粗暴地扯断过,残存着墨字的数笔。
  此刻再见,却如惊雷劈空。
  那正是梦境之中,翠幕峰下鸾车中,曾笼在谢霓双目间,又蜿蜒入黑发里的那一条!
  翠幕峰下飞絮过眼,谢霓曾隔素纱看他。
  素纱飘摇入他人之手。
  薛云粗喘不止,热汗直灌进颈窝里,在难以纾解的痛苦中,竟一头撞向车壁,那短暂的清凉让他睁开半边眼睛,以额角磨蹭起来,五指却还死死搂住氅衣,仿佛把一道难以触及的身影钳制在怀中。
  “泓……泓……”
  【作者有话说】
  单某人长街拳皇,启动!
  第58章 转生逆死无回路
  两个字,就让单烽双眉猛地一抬!
  要是说他平常只是相貌凶恶,这会儿真要吃人了。
  电光石火间,薛云已被一记重拳砸落在地。
  他人都缩成了一团,两眼翻白,却还把氅衣死死搂在怀里。
  那衣袖好死不死地罩在面上,呼吸一阵阵灌进去,鼓荡出口鼻的轮廓,简直如无声的大笑一般——
  属于谢泓衣的气息,正穿梭在这王八蛋的肺管里!
  单烽两边太阳穴都在突突发胀,一把扯开氅衣,将薛云抡进了铺地的青砖里。
  砰!
  “你还敢叫他,”单烽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口气道,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我只敢在梦里所见,你竟然敢碰他!”
  只要一想到此刻薛云眼前所见,梦中所想的种种,他心中便喷涌出一股焚毁一切的毒火。
  那是极度残暴的恶念,腐臭如尸魔,每一条经脉都抽搐着,随时要爆裂开来,把遍体狂涌的酸液痛痛快快地迸溅出去。
  他只能拼命告诉自己,是谢霓选中了薛云,才有了秘境中的一夕之欢。
  但凡有半点儿同门之谊,也不该把旧账扣在薛云头上。可他做腻了师长,生平第一次嫉妒得将要发疯。
  就是眼前的这副嘴脸,这小子两撇刻薄的嘴唇,沾过谢霓的身体!十根指头,又摸过什么地方?
  亲过谢霓的脸么?闻过头发上淡淡的冷香吗?
  这明明都是他的,是他不舍得拔除的喉中毒刺,怎么能容得了旁人染指?
  素白丝绦……肘上红痣……摇荡的青玉环……
  薛云此前所说的每个字,都带了图穷匕现的意味,让他在回想的一瞬间,瞳孔中金光暴绽,流露出狰狞的犼相。
  薛云却依旧双目紧闭,额上血肉模糊,唇边却依旧带着一丝扭曲的笑意。
  ——把眼前人撕碎了,斩成一万段!
  砰!
  单烽再度抓着他,一头撞在青砖上,青砖应声而碎。
  “睁眼!”单烽森然道,“你还敢在梦里看他!”
  情障固然不能以蛮力击碎,薛云紧闭的双眼却被他生生撞开了一线,露出血丝密布的眼白来,充斥着混沌的情欲之色。
  “泓……”
  砰!这一次是冲着牙齿去的,薛云虽侧脸避开了,却一口咬着了舌头,大叫一声,啐出一口血来。
  “你又打我,”薛云竟以一种可怜的恶心语调道,“别走……好舒服,我还想……”
  砰!
  单烽留了力,没撞落他满口牙齿,全凭最后一缕神智吊着,眼中却戾气狂涌,比薛云更想放声大叫出来,却生生忍住了,颊侧肌肉突突直跳。
  他半蹲在薛云身侧,以手背拍了拍那满颊的血污,把后半截话用一个耳光抽了回去。
  坚硬的牙床,恶心的舌头,也敢咀嚼谢霓的名字。
  他降世时就非善类,全凭慈土悲玄境那群老和尚在羲和设坛镇压,竭力教化,不知反复闹出了多少祸事,这才渐渐地褪去兽性,有了一副可靠的人样。
  此刻听得呢喃入耳,便劣性大发,恨不能将薛云的识海活活掏挖出来,在干将湖底洗干净了,半点儿形影都不准剩下!
  “师叔教你破情障,”单烽一字一顿道,“为免我宰了你,你自宫吧。”
  他手起刀落,哐当一声,将一把短刀钉在薛云大腿边,一股寒气透衣而入,但凡是个男子都得窜起来。
  薛云大叫一声,并紧两腿一个侧身,颊边汗如泉涌,终于腾地半坐起来,睁开双眼,拼命辨认着眼前人。
  “躲什么?”单烽把他往回一扳,露出一个吃人的笑来,“一刀两断,很快的。”
  薛云见了鬼似的,猛地伸手一推,单烽自是岿然不动,袖中的银钏却被摸了个正着。
  薛云呆了一下,连惧意也忘了,喉结滚动,脸上又犯起恶心的潮红。
  “你的镯子湿了…… 又滑下去了……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