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作者:funny2333      更新:2025-11-04 19:27      字数:3069
  惠风道:“城主,可要放行?”
  “放,”谢泓衣道,“圈禁在东郊。还有,各家猎得的灵兽,都封在窖中,不到断粮三日的地步,不许动用。”
  惠风应了,正了正头上的方巾,他很受小儿喜爱,腕上一串草绳穿着七八个雪捏的猪牛羊首,铃铛似的晃荡。
  “城主,这两日进了太多人,雪练一定是蓄谋着什么,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谢泓衣道:“不放人进来,他们便不作乱了?”
  雪害二十年,严防死守无用,不知多少宗门覆灭在内乱中,到死也不知道雪练所动的手脚。
  惠风道:“城主是要快刀斩乱麻?”
  “终有一战,宜早不宜迟。他们等着用我换肉香,我也等着搜其枯骨,彼此都是等着食腐的秃鹰罢了,” 谢泓衣部署完一切,道,“他们在等你,去歇歇吧。”
  惠风兴高采烈地应了。
  他累得两眼发直,早盘算着歇息了。
  巡街卫分到了一锅的娇耳汤,惠风更是独占一大碗,这会儿终于腾出手来,捧着娇耳汤闻了又闻,和几个黑甲武士小声打赌,哪一只里有城主亲手塞的玛瑙枣。
  几人围成一团,呼哧呼哧吞吃个不停,惠风腮帮子一鼓,将枣核嘬在双唇间,招摇道:“玛——瑙——枣,我的了!”
  谢泓衣正仰头看阵法,勾着他的兽尾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暴涨了数圈,缠住了他的腰身。
  与此同时,一具滚烫的兽躯将他的肉身扑压在榻上,里衣被掀起,鳞甲碾过后腰,这绝不是碧雪猊!
  谢泓衣被它拱在榻边儿上,嗅个不停,那脸孔上粗硬的长须极为扎人,扫在脊柱沟里,铁蒺藜似的,鼻息也一阵赛一阵的滚烫。
  他腰身一抖,差点没沿着墙边滑落下去。
  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在恼怒之余,更是恐惧。
  黑暗,床榻,看不清的面容,晃动的人影,压制一切反抗的结实身躯,来自身后的剧痛——
  他忽而意识到一个荒谬的事实。
  这些日子,他能容忍单烽的越界,竟是因为四目相对。
  目不转睛地看着年少时的那个人,而非往后十年间横行的豺狼。灯火扑朔,恍然如梦,足够麻痹许多事情。
  惠风听得响动,慌忙抛下娇耳汤:“城主?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谢泓衣强压住喘息,冷冷道:“没什么,畜生作乱罢了。”
  惠风却更咦了一声:“碧雪猊?护卫长说,它被单兄弟撞进泥坑里溅了一身泥,已带去洗了,正晾干呢。”
  影子原本就黑雾朦胧的脸上,更透出一股森寒的黑气:“他好得很!”
  不知为什么,惠风为远在城主府的“它”捏了一把冷汗,劝解道:“城主,碧雪猊只是幼童心性,并无恶意,比那恃宠而骄的单烽好得多了。城主且饶他一命,我这……我这有把戒尺,狠狠抽一抽它肉垫,它便不敢再犯了!”
  说话间,谢泓衣已念罢了心诀,眼前景象疾转,形影合一。
  他霍然睁目,端坐在榻上,衣裳纹丝不乱,连被衾都铺得整齐,哪里有半点被抵在榻边上的窘迫?
  谢泓衣低垂双目,伸手抓向枕下——一小簇黑红色的绒毛正颤颤的抖动着,悄悄往里挤,却被他捏着后颈扯了出来。
  那只巴掌大的烛照犼四足腾空,一挣也不挣,瞪大了两只金红色的眼睛,可惜被獠牙所出卖,显得那一脸的无辜异常违和,倒像从碧雪猊的翻版。
  谢泓衣冷冷道:“变回来。”
  小犼将脑袋一歪。
  谢泓衣眉梢掠动,影子提了一把乌檀长弓在手,先抽后爪肉垫。
  “还敢动手动脚?”
  小犼原本要使个苦肉计,谁知弓弦寒光闪闪,劈向它后足之间。
  这是要骟了它!
  小犼窜起来,化作一具精悍男子的身形,将谢泓衣按在怀中,单手扯过乌檀长弓,以弓背拧住谢泓衣双腕,这才放心大胆地一偏脑袋,含住了他的耳垂。
  “谁都有份,就不给我吃?”
  谢泓衣的耳朵都生得极好,窄薄晶莹,唯独耳珠圆坠如水滴。
  那素白耳垂被啃咬成了玛瑙樱桃的颜色。单烽等得它熟透,又使了个坏心思,刀剑红莲纹成形,莹莹地坠在耳珠上。那一瞬间的满足感简直无可比拟。
  谢泓衣耳尖一痛,三指拂弦,铮地将单烽振到了榻下。
  单烽一只手还挂在床沿上,难得没有胡搅蛮缠,只是看着他耳垂笑,眼睛里的东西无端令人面上发烫。
  “长留的娇耳竟是这种馅儿,第一次尝,”单烽道,“甜的。”
  【作者有话说】
  单某人还不知道,只有自己没吃到老婆~
  第93章 一夜岁尽
  谢泓衣侧目,想知道这人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单烽却伸手,慢慢握住了他脚腕。
  “袜带松了。你不冷?”
  谢泓衣平淡道:“刚刚是谁弄的?”
  单烽的呼吸一滞,很快又笑了,半压在谢泓衣膝上,道:“嗯,是我做的,我替殿下系回来,好不好?”
  话音未落,他胸前挨了一脚。
  单烽晃也不晃,只当对方默许了:“这么怕冷,还穿罗袜?”
  摩挲了一会儿,又握住不动了。单烽掌心里的热意,一点点浸到了皮肤里。
  谢泓衣双手支着榻边,居高临下道:“不会了?”
  “无师自通,”单烽道,“我隐隐觉得,我经常这么做,不过不是这么蹲着,而是抱着你穿。”
  他顺势把另一边脚腕也揣进怀里,两手焐了一会儿,才换上厚毡袜,一团雪绒,簇着那片莹白皮肤,骨骼玲珑,竟像是象牙雕的。
  他心头火热,恨不得咬上一口,却又被蹬了一脚,袜子蹭掉了半边。
  “不冷。”谢泓衣道,“我嫌热。”
  单烽换了一双更轻软的,慢慢地系袜带,系好后端详了好一会儿,又解开,换了个样式。
  每次手上动作一停,谢泓衣就垂目看他,看得单烽想笑。
  “突然盯着我看,不嫌我烦了?”
  谢泓衣道:“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单烽道:“哦,我还以为你记挂着那件事呢。可怜我生着病,差点被你勒死,才讨来殿下一诺。”
  他摸着脖子上金环,一道红痕迟迟不褪,随着他到处招摇过市。
  谢泓衣别开眼睛,道:“是你得寸进尺,自找的。”
  单烽笑着说:“一个要求而已,不会很过分的。”
  谢泓衣道:“过时不候。”
  “别急啊,”单烽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谢泓衣怫然道:“早该割了你的舌头。”
  他是彻底不搭理人了。
  整个下午,谢泓衣都在处理政事。
  幕僚来来去去,低声争论着,把城防布置得铁桶一般,每个巷子都排布了黑甲武卫,却都藏在灯影里,不露痕迹。
  这次的风雪来势汹汹,谁都知道雪练势要动手,却不知道第一轮攻击会从什么方向来。
  两军对阵,一方阴沉沉地藏身风雪,谢泓衣也明面上按兵不动。
  一道道指令,通过炼影术飞快散播,在风雪中织出寒光隐隐的罗网。
  白云河谷的冰灵兽,复苏程度不够,在他看来,眼下更像是疑兵。
  雪练惯用的手段,无非是断粮、冰封、小股精锐偷袭。
  新进城的百姓都安置好了,每户地底下都有暗窖,存粮分发后,都封在窖中。即便是整座城都被坚冰封住,也够吃用半年。
  真正麻烦的,还是高阶雪练,各个都有屠灭一城的本事,好在,为了争夺肉香,并不那么齐心。
  谁会是这一次的主将?
  碧灵用毒,雹师的陨雹飞霜术,还有白云河谷一带曾出没的雪练使臣……谢泓衣专门传召了几个药修,秘密交代了几句,最后,目光落在案牍上。
  三个小字,是他刚提笔写下的。
  雪牧童。
  几个药修知道事情紧要,领命之后,都退下了。
  最后一个却不急着起身,俯在案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取出了一串药珠。
  淡淡的草木清香,飘入谢泓衣鼻端,让他灵台一清,疲乏感随之消散。
  “楚药师,”谢泓衣道,“雪要下大了。”
  楚鸾回笑吟吟道:“岁末的最后一场雪,是我和城主一起看的。”
  谢泓衣看了他片刻,起身走到窗边,后者立刻跟上。
  没什么好看的,云都很暗,和重山对峙着。
  落日也是是寒而白的一点,珠箔似的,夹在一重重翻开的黑檀箱盖间,淡得看不见了。
  影游城上空的一切,都像凝固了。不知道箱盖里积了多少年的尘灰,让人喉管里一阵发涩。风过时,日锁坠地,沉重的巨箱轰然倒翻,雪絮终于喷薄而出。
  古旧而昏黄的雪,心事重重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