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
云雨无凭 更新:2025-11-04 19:40 字数:3186
张启渊的视线落在魏顺身上,不过,他先是发现旁边的俞骆和上次见面时完全不一样了,脸颊黑红,又胡子拉碴,眉毛上还留了道很深的疤;而魏顺呢,解了盔甲,换了官服,束着那头褐棕色的头发,人粗糙了一些,可放在五大三粗的俞骆旁边,显得瘦、端正、含蓄、白净。
像青松树,像水仙花。
距离很近,魏顺把头转正,一下子就看清楚张启渊的脸了,他愣了,接着头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和俞骆说着话。
倒是俞骆率先跟张启渊打的招呼,他两三步就过来了,笑着说:“这不是国公家的小子深么?怎么在这儿?哎唷,也没多久啊,都快比我高了。”
说罢,俞骆还在张启渊肩膀上拍了两下。
张启渊往他身后指,说:“俞大人,我听说魏提督在兵部有公务,特地来等他的。”
俞骆:“噢噢,行,那你们都进去坐坐,我让人上茶。”
“不了,”魏顺带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徐目,几步走到两个人身边来,干脆地说,“尚书你快歇着吧,我也得回去了,这些日子不在,家里一团乱。”
俞骆有礼数,又问张启渊:“小子深进去坐吗?”
张启渊摇头,装模作样地笑:“不了,我也回去。”
冤家重遇的场面何等精彩,徐目却在心里叫苦,他察言观色,试图弄清楚这俩人下一步有什么幺蛾子、又要怎么折磨身边的人。
俞骆走了,场面沉默了。
天真要黑了,兵部门口点起灯,张启渊闭了会儿嘴,忽然开口:“你先回家,我晚上去你家找你,我给你准备了东西。”
魏顺疑惑,想了想,说:“你快回去,也别去我家了——”
张启渊:“毕竟你家都不准我进了是吧?”
魏顺:“对,你是去过了?”
“嗯,去过了,”张启渊在笑,又有点狠,他忽然往前两步,俯身,把嘴凑在了魏顺耳朵边上,低声说,“别以为自己是提督就能管得了所有人,我不犯法纪,以后你家我随便进,谁拦着都不好使。”
魏顺冷笑,斜眼瞄他:“那你试试?”
“嗯,今晚就去试。”
张启渊说完话就走了,可在抬脚的同时,他忽然从上往下、把食指别进了魏顺官服的腰带里,轻佻地扯了一下,快速地把指头抽走了。
完了,在张启渊做出轻佻之举的那一瞬间,徐目看见魏顺的脸色都变了。
这太严重了,胆子太大了,在兵部门前、当着衙役们的面儿,对堂堂提督做出这样的举动,是罔上、是蔑视、是无礼狂悖,可能要杀头的!
魏顺看向徐目,徐目凑近,魏顺小声吩咐:“你给张钧写封信,教教他逆子该怎么管教。”
第32章
张启渊房里新来了两个小厮,一个叫崔树,一个叫毛久,都是老夫人亲自挑的,年后就搬来了,把以前两个憨实不说话的换走了。机灵的珍儿跟踏实的贺妈妈还留着。
张启渊到家时天都黑了,他径直往屋里去,打开柜子,把他的宝贝匣子们拿出来,端过来放在了桌上,珍儿看他着急,问怎么了,他说:“我要出去一趟,你别声张,让崔树他俩过来,我带着他俩。”
珍儿不解,但是应声:“哎。”
她转身出去,迈着小步子去叫人了,没一会儿,崔树和毛久便来了,他俩还挽着袖子,手是湿的,说贺妈妈洗了些褥面被里、床帐之类的东西,两个人帮忙拧来着。
张启渊头也没抬,听两人问候,手底下忙着把包匣子的绸子重系一次,弄成个更漂亮的结,他对小厮们说:“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知道了,爷。”
崔树和毛久一起退出去了,一个去点灯笼,另一个拿钱袋,张启渊把匣子暂搁在桌子上,走到镜子前,把自己的脸照了照。
珍儿进来了,笑着说:“爷,他俩就是比从前那两个中用呀,脑子活泛又肯做事,带出去也体面。”
“珍儿,”张启渊走到这边来,问,“你看我脸、头发、衣服行不行?”
“行,”珍儿捂着嘴笑,夸道,“俊俏。”
张启渊:“我今儿晚上出去,你千万别和别人说,你那些小姊妹们也不行,就咱们院子里几个人知道,听见没?”
珍儿:“知道,但您得注意点儿,别遇着坏人了。”
“不会,”张启渊转身端上匣子,说,“我们三个大男人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当官儿的,不做坏事、不害人命,没谁会暗算我。”
“去吧,”珍儿抬手,捋了捋张启渊的衣裳,说,“早些回。”
此行,关于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张启渊一概没说,但看他带走了那俩匣子,珍儿便知道他要去见那“狐媚子”了。不过,她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而不是像这样魂不守舍,每日惦记着那些说不出口的、羞煞人的消遣。
张启渊趁着夜色走了,天太晚没车,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于是他带着那俩小的靠脚走到了金环胡同,正月里的晚上还是冷, 张启渊捧着匣子,手指头都冻僵了。
他刻意走得慢,让崔树前去叫门。
崔树便去提督府前叫门,门开了,他笑,对看门儿的说:“我是奉国府张五爷的下人,我们主子来见魏提督,劳烦您通报。”
看门儿的:“回去吧,他不准进,进来了我该掉脑袋了。”
崔树:“老爹,看您面善,通融通融。”
大门前挂着两盏灯,时候很晚了,天晴,明儿就是上元节,所以抬头能看见一轮玉盘一样的月亮。
崔树往看门儿的手心里塞了个银锭子。
看门儿的:“我知道你们家心肠好,但……还是难为人,要是我放你们进去了,出事儿了——”
“老爹你放心,”崔树说,“我们主子和你们魏提督是儿时挚友,他保你没事儿,再说了,有奉国府撑着腰呢。”
看门儿的犹豫,然后叹气,指人去叫徐目,又喊来一个带刀的,两人一起把大门打开了;他抬抬手示意张启渊进门,张启渊就迈步过来,身后两个小厮也跟着过来,毛久打着灯笼,崔树帮忙抱着两个匣子。
三人没走几步,徐目就迎了出来,他一看见张启渊便满脸惶恐,过来拽他的衣袖,把他拉到旁边去,低声说:“渊儿爷!你怎么来了?我们督主正生你的气呢,你给他送的那个什么扇子,他看了一眼就给剪了。”
张启渊:“剪了……”
“是啊,你不知道,他从来不贺生辰的,也不收生辰礼。”
张启渊佯装失落,说:“那也不至于剪了吧。”
徐目:“你们奉国府、我,都知道他的生辰是怎么来的,他可能是心里过不去,也可能是懒得过,没事儿,您先回,我让人驾车送你们。”
徐目已经摆出送客的架势了,张启渊却一步都没有往后挪,他说:“我不回,我要见魏顺。”
徐目笑笑,说:“渊儿爷,您要是有什么事,其实可以先跟我说。”
张启渊:“说不了,我要见魏顺。”
徐目:“我们上午才回京,赶路太久,督主他累了,歇着了。”
大半夜的,又是冬天,提督府里静谧,连虫鸣也没有,徐目看着张启渊,浅浅赔笑表示歉意,可心里还是打鼓。
然后,叹了一口气,再看向张启渊的眼睛的时候,徐目顿时觉得自己今晚拦不住他了。
果真,他扔下身后两个小厮,拔腿就往宅子里面闯去,徐目去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猛地转身,咬着牙把徐目的手腕擒住了。
该打起来了,可要怎么打?徐目自从跟了魏顺,就下决心要报效他,所以学的全是些毙命的阴招儿,而张启渊的拳脚颇有大家之气,即便只学了个皮毛,也看得出漂亮又正派。
张启渊甘拜下风,徐目抽出在延绥买的一把西域腰刀,抵在了他喉间。
虽有分歧,可刚才还在互相问候,这就翻脸了?高大的张启渊被清瘦的徐目挟住了,一时间,站在旁边的崔树和毛久两个人都傻眼了,他们齐齐跪下,崔树说:“公公刀下留人啊,我们爷他也是一时糊涂,您饶了他吧!”
毛久:“公公您要是非要杀人,杀我好了。”
“不如我,”徐目也有些慌了,他低声念着,放下刀把张启渊放开,向他行礼,“渊儿爷,得罪了。”
张启渊却不说话,转过身去,和他面对面,看着他,然后眼睛上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徐目楞在了原地。
他蹲下试他的鼻息,在这之前猜到了他是装的,可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招数,于是问:“渊儿爷,干嘛呢?我刚才就是想试试你的本事,怎么还晕了?”
张启渊不动,崔树抱着那俩匣子,毛久跪在旁边晃他,喊他醒醒。
可张启渊什么反应都没有。
徐目急了,觉得他是要讹人,就说:“渊儿爷,咱俩就是比划了几招,我的刀都没碰到您,你们家的、我们家的,好几个人看着呢,您可不能冤枉我。”